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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听景王到暄风院了,曲潋虽然意外这种时候他会到来,但此时心里是极为高兴的。
她刚出了门,就见景王在厉嬷嬷和常安的引领下走过来,此时他身上穿着玄色的亲王服饰,披着一件宝蓝色织祥云宝瓶纹的斗篷,施施然而来,一身骄奢贵气,英伟不凡,俨然看不出曾经当和尚时的那种淡泊出尘,恐怕现在看到他的人,都已经想象不出以前的那位名满天下的明方大师的模样了,更别说那些只见过他一两次的人,根本没法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果然,有些人是在什么位置有什么面貌,七分的打扮,也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姐夫。”曲潋上前,裣祍为礼。
听到这声“姐夫”,景王嘴角露出一个颇为舒心的笑容,有趣地看着她,说道:“不怕本王了?”
我从来就没怕过你好不好?当初不过是受到刺激早产罢了,和害怕压根儿没啥关系。
曲潋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很是诚恳地道:“不管如何,您现在已经是姐夫了,姐姐呢?”曲潋虽然被景王的真实身份弄得心塞,可是也不是笨蛋,这么好的金大腿,她自然要抱着,以后生病了,就有现成的大夫了。
“还在宫里,太后很喜欢她,留了她说话。”景王回道,便进了屋子,接着问:“暄和如何了?”
“昨晚四更时就发起高烧,幸好喝了药后,到天亮时,终于转为低烧了,现在已经不烧了。”
正说话间,丫鬟已经小心地推开通往内室的镶玻璃彩绘的槅扇,两人进了内室后,走到床前。
纪凛此时仍在睡,被人掀了被子查看伤势时,瞬间清醒,一双眼睛深邃黝黑,一点也没有昏睡的惺忪,那种冷静理智的犀利模样,宛若一只随时警惕的野兽,眼里根本没有丝毫睡意。直到他的视线扫过床前的两人,凌厉的眼神柔和下来。
曲潋看得诧异。
她极少看到他这一面,要不是刚才她还确认他是睡着的,都要以为他其实没有睡。转眼一想便明白了,应该是他已经熟悉她的存在,两个人在一起太过自然了,就算她平时爬到他身上,他也能照睡不误,不会因为陌生的气息,瞬间警醒。
这是一种完全的信任。
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其实他说不信任她,不信任这世界的任何人,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她给予了一种绝对的信任了,只是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罢了。
“小子,挺警醒的嘛。”景王笑着拍了拍他的伤口。
纪凛微微皱起眉,脸色有些白。
曲潋朝他怒目而视,“姐夫!”有这么恶劣的人么?万一又崩出血怎么办?
景王见她怒瞪自己,担心她会和曲沁告状,只得悻悻然地收回了手,说道:“放心,有我在,他死不了。他已经挨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所以今儿并不用怎么小心了,你也可以安心去睡个好觉。”
他又看了她脸上一眼,虽说年轻是资本,不过这小姨子的眼底下还是有些青色,可见昨晚应该熬了很久。
曲潋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笑容很灿烂,是真心实意的。
纪凛的目光扫过她的脸,伸手扯了下她的衣袖,然后在她要缩回手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叫丫鬟准备好清水、绷带和伤药等东西,景王给纪凛换了药,方道:“药继续喝着,过两日我再过来瞧瞧,如果情况好转,可以换另一副药。”
曲潋认真地听着医嘱,她自己不懂医术,自然是以大夫的话为准。
曲潋出去给纪凛准备干净的衣物时,景王便对他道:“刚才,你祖母叫本王去给镇国公夫人看病。”
纪凛沉默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黑黝黝的,不同往日的那种清润明澈。
“她神智不清,已经认不得人了,连你爹她也认不得。”
纪凛依然没有说话,神色也颇为冷淡。
景王见状,也不在说什么了。
等景王净了手准备离开时,曲潋亲自去送他。
送他到门口后,她期期艾艾地问道:“姐夫,暄和的头痛之疾,什么时候能治好?”
“不知道,本王又不能开他的头颅查看,哪里晓得他脑袋里还有什么问题?”
景王很干脆地道,他的医术都是小时候在相国寺时跟着相国寺里的老和尚学的,那老和尚恰好有一手好医术,他当时年纪小,对父皇逼他出家的事情无法看开,满心怨恨,又因为学什么东西都是随随便便扫两眼就了然于心,太过容易学会的东西,反而显得无趣。那老和尚原是想将他渡去怨恨的,后来见佛法没用,便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引诱他去学医。
之后他准备几年,终于逃出相国寺后,满天下游历,去到的地方很多,和很多民间隐藏的杏林大师探讨过医术,疑难杂症也见过不少,但少有纪凛这般的。
景王不会自诩自己医术天下无双,单是一个纪凛,就让他研究了十几年,还没有什么解决法子,只能用药缓和他的头痛之疾。
“每当他情绪比较激烈时,头痛之疾比较容易复发,你劝着他点,让他没事别想太多。”景王说道。
问题是,他就是爱多想的类型啊!
曲潋心中无力,那个人看着越是温柔,其实想得越是深,只是他的功力太深,让人没能看出来罢了。
“有空本王多给他制些缓解疼痛的药丸,疼了就吃一丸。”
曲潋有些低落地问:“真的不能治愈么?”
“难难难!”景王道:“本王也不骗你,人的大脑是最复杂的东西,就算我会开颅术,也不能保证能从他脑颅里查出什么问题,而且开颅之术是古时神医传下来的,技术非常粗糙,我又不是什么丧心病狂之人,不会拿人的脑袋来练习开颅之术,无法保证做到万无一失。”
其实曲潋比这些古人更明白其中的难度,脑壳的病可比身体其他的病更难缠,毕竟人的大脑可是最精密复杂的构造,想要检查脑壳有什么异样,也唯有现代的医术才能达得到。
“那对他的寿命,可无碍?”曲潋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在叫。
景王看了她一眼,看在她是妻妹的份上,说道:“本王尽量。”
她看起来就像要哭了的样子,眼眶都红了,那副迎风要落泪的小白花模样太凄美了,让景王瞬间有种自己欺负了她的错觉,转身就想走。
这时,奶娘恰好正抱了孩子过来,虽不知道景王的身份,但也认得出他身上的那身亲王朝服,赶紧过来请安。
“哟,这是和本王有缘的阿尚吧?”景王霎时来了兴趣,见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过来,粉嫩嫩的样子真是可爱,凑过去一把就掐上了她的小嫩脸。
阿尚的嘴巴一扁,噗的一声,嘴巴噗出口水,口沫星子恰好喷溅到景王脸上。
景王僵硬了。
虽说幼儿是天底下最干净的灵魂,可是他是个对人体有轻微洁癖的人,要不是阿尚是个婴儿,又长得雪嫩可爱,他也不会动手,可没想到这个和他有缘的阿尚竟然朝他噗的喷口水了。
曲潋忙将阿尚抱到怀里,然后看着他一脸空白摇摇晃晃地走了,忍不住偷偷地笑起来。
这种被打击得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看着还满顺眼的。
亲亲无知无觉的小阿尚的脸蛋,曲潋高高兴兴地抱着她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