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着也觉得好笑，想不到雷范这个傻大个竟然有几分说书的天份。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胳膊吊着绷带的士兵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汇山，汇山码头失陷，咱们要转移了。”士兵喘着气道。

“汇山码头？那不是姚营长他们要去的地方吗？”周卫华从床上坐了起来，“那边军队怎么样了，撤出来了没有？”

“死了，全死了，那边**的尸体都堆得跟山似的，血把黄浦江都染红了，一个都没跑出来。”

“放屁，方哥不会死的。”雷范呼地站起身来，顿时腿上一疼，痛叫一声，又坐了回去。

“老雷，你干什么？”周卫华按住双想起身的雷范道。

“老子这条命是方哥救的，现在方哥有事，老子哪里能在这里坐下去。”雷范喘着粗气道。

“你冷静点，还没有收到方哥的死讯，兴许还有别的变故。”

“没有变故了，攻打汇山码头的中央军已经全部阵亡。”门口一个军官走了进来，脸色沉重，“逝者已矣，你们配合一下，日军马上要打过来，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雷范这粗莽的汉子忽然号淘大哭起来，若大的汉子跟个孩子似的，现在他还能想起枪林弹雨中，方维几次救他，不顾危险背着腿部受伤的他疯狂逃命的情形。雷范是个孤儿，打小在别人白眼中长大，几乎没有几人会把雷范当人看，这才使得雷范脾气暴戾，在监狱中人人都怕。眼下刚有个人肯冒着生命危险救他，没想到转眼间便死在了日本人的枪下。

“老雷，走吧，养好伤，日后好替方哥报仇。”周卫华起来拍了拍雷范的肩膀，同雷范从一所监狱里面出来，周卫华能感到雷范暴戾粗鲁的外表下其实内心比常人更为敏感细腻，一旦认同了某个人后，便肯托付性命的人。

“你说得对，狗日的小日本，等老子出去了，非得杀光他们不可。”

朱绮诗心里有些惆怅，初见方维时，还把方维当成找关系到医院来养伤的士兵，其实方维身上的枪伤也不算轻，只是占着许多重伤员都没有的床位，朱绮诗才说了两句，没想到方维也没解释，拎着衣服就重新上了战场。或许他这样的人，正如在监狱中即使有着莫大的本事也懒得和雷范这个粗人争强斗狠一样，他也不屑于跟自己解释吧。即使单凭他消灭日军的数量，便有资格住到任何一家医院。

这点小伤犯不着占着个床位，小丫头，你说是吧？

朱绮诗叹了口气，心里没想到这个人如同流星一般，璀璨登场，而又寂灭得让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