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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局长也显得一筹莫展,眼下虽然不少人过来投诚,但是,告状信已经发出去了,即使调查下来,自己没什么问题,还能坐在这卫生局长的位置上,但是肯定给上级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最起码团结班子成员,这一条就没做到!
更何况,只要王俊伟还呆在副局长的位置上,矛盾已经公开化,王俊伟无所顾忌,恐怕这二人或摆在桌面上的,或暗地里的战争就旷日持久了,这局长永远也别想坐安稳了。
正在这时候,夏洛噙着一颗糖出来了,道:“爸,我刚刚看这《厚黑学》里李宗吾讲‘补锅法’,不懂,你给我讲讲呗。”
他拿着一本《厚黑学》,这本书正是钱局长的床头书之一。
夏近东以为他在里面无聊,自己翻出来看着玩的,现在是分秒必争的紧要关头,他哪有闲心和他讨论这个问题,道:“你一边去,等我回家给你讲。”语气很不耐烦。
自从夏洛考了个全县第三后,钱少群没少在其他局长、乡镇长炫耀这事儿,那时候政绩考核也不科学,没有什么严格的标准,都靠领导印象,谁也难自己政绩比别人好,反倒是哪个局出了个学习好的学生倒可以炫耀一下。
此时钱局长看着夏洛低着头委屈的样子,心中不忍,笑着解释:“这‘补锅法’是这样,做饭的锅,漏了,这主人请匠人来补锅,匠人乘着主人不注意的时候,用铁锤把在锅上轻轻地敲打几下,那锅的裂痕,反而更大了,见主人来,就‘你看你的锅裂痕大的狠,原来油腻遮盖住了,幸亏我帮你发现’,主人当然欢喜,还认为这匠人帮了他……”
“哦,这匠人是故意把他的锅上的裂痕弄得更大了些!”夏洛微微一笑,做恍然大悟状,“对了,前几日我读《古文观止》中的《郑伯克段于鄢》倒和这有几分相像。”
钱局长看他年纪就开始读这么艰深的古典名著,心中不住赞叹,心道,我读《古文观止》,那是到了三十多岁才能理解,这孩童竟然有如此毅力来钻研这等艰深枯燥的文章。
不禁赞赏道:“近东,你这儿子可真厉害啊!而且懂得举一反三,可比王俊伟家的那个书呆子强多了!洛啊,是这样的,‘郑伯’就是郑庄公,他姑息养奸,纵容其弟弟共叔段,也就是那个‘段’了,其弟弟在他的骄纵下,越发飞扬跋扈,欲夺取王位,这就是把锅的裂痕敲大了,破得没办法再用了,这时候他才开始‘补锅’,于是上演了哥哥‘克’弟弟一幕!”
讲到这里,他和夏近东微微一愣,似有所悟,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充满振奋之情。
夏洛依然天真地:“这匠人真是聪明,这郑公也聪明!《孙子兵法》里有‘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万事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师出有名!郑公做到了,所以他成功了,谢谢钱伯伯,我明白了!”
着乖巧地一鞠躬,“哧溜”溜进了卧室,继续看书去了。
钱局长手指在空中虚了几下,半天才艰难地出话来,道:“近东,你这儿子……神了!真神了!你,你他妈的怎么生出来这么聪明的儿子的!”
两个人心知肚明,办法已经有了,他们就是要把王俊伟纠集干部职工写告状信这个事,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要把他们的锅的裂痕给敲大了,然后“补锅”。
钱少群道:“近东,你赶紧找个复印社,把这个告状信复印个几十份,在局里贴上十份儿,街上贴上十份儿,县委、县政府大院对面帖十份儿!……不,这件事让你儿子去做,孩子做,不起眼,不会有意外,上面真动真格的,也查不出来了。”
夏近东感觉一阵深深的寒意,心道,这才是玩政治!这么一来,王俊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本来想扣到钱少群头上的屎盆子倒扣到自己头上了。
这叫什么——这叫“大字报”,私下散发材料,这不是破坏安定团结么?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的私下活动,大佬们最反感这一条!
之所以不在单位复印,是因为保密的需要,单位只有一个打字复印室,钥匙有打字员张保管,如果要惊动她,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复印举报信并张贴告状信这件事已经是卫生局这场暴风骤雨般的政治斗争的核心所在,假若是这场斗争是一场台风的话,那么自己就位于这场台风的台风眼里。
毫无疑问的是,自己这个的市场稽查股长已经进入了到钱局长的核心团队,成为了真正的嫡系。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夏洛去做这件事,犹豫道:“夏洛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做这件事,行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嘿嘿,近东,我看你这儿子啊,可是比你我都要高明!你还担心他?他去办比你去办我都放心。”钱少群抽出两支玉溪,递给夏近东一支。
夏近东把打火机打着,凑上去给他了,然后才了自己的烟。
“那行。”夏近东其实是不想这儿子过早地接触这么残酷的政治斗争,十五岁正是豆蔻年华,本应该是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日子啊,不过既然钱局长“将”了,也没办法推辞。
夏近东把夏洛叫了出来,简单地把事情了,嘱托夏洛万万不可把这份举报材料丢了,这几张纸关系重大,夏洛心道,我当然明白,这关系着您老的政治前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