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退出帐子,布帘放下,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二人,雨化田再也支撑不住,缓缓跪在萧熠旁边,“子靖哥,化田回来了……”
“你不是说在这等我共看边塞风光么?为何我来了,你却不理我,你是不是气我来得太晚……”
“……”
空荡荡的帐篷里只有他一个声音,没有人回答,那个会回答他的人已经不在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化田终于停下自言自语,他低头凄然一笑,缓缓地将脸贴在萧熠冰冷的胸口上,任心脏像破了一个大洞般空荡荡的疼痛。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吧,这一生,幸福于他永远像是指尖的流沙,握不牢,抓不住,每次在他以为得到的时候,便在他手指尖悄然流逝,摊开手掌,除掉回忆,手心依然是空空如也。
“我在此处相侯……来日方长,总有我们长久相聚,共赏这边塞风光那一天……不管如何,我等着你。”
前尘往事还历历在目,萧熠的情话言犹在耳,转瞬却已是生死相隔,万事成空。
如果那一日他没走就好了,如果那一日他放下一切,诈死以遁留在萧熠就好了……雨化田痴痴地想着,忍不住贴着萧熠的身体更紧了一些,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温度,可是那人回应给他的,只余冰凉。
候勋等在帐外,许久,终于听见里面爆发出压抑的痛苦悲泣,呜咽嘶哑,就像受伤的野兽。想到将军的音容相貌,他的眼圈也慢慢红了。
候勋解下腰间佩剑,在营帐前慢慢跪了下去,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士兵如受到感召一般汇集在主帐前,然后所有人都一一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人影跪满了整个营地,泪流满面——那里面躺着的是他们的将军,带领他们血战沙场,威慑四方,他是他们的战神,亦他们的军魂,让他们敬重、钦佩、甘心情愿的性命交托,跟随效力。
来自京城的参将唱起了旧唐时的葬歌,声如裂羽: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
山何巍巍,天何苍苍。
山有木兮国有殇。
魂兮归来,以瞻河山。
身既殁矣,归葬大川。
生即渺渺,死亦茫茫。
何所乐兮何所伤。
魂兮归来,莫恋他乡。
身既没矣,归葬南瞻。
风何肃肃,水何宕宕。
天为庐兮地为床。
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身既灭矣,归葬四方。
春亦青青,秋也黄黄。
息干戈兮刀剑藏。
魂兮归来,永守亲族。”
苍凉的歌声在营地上空回荡,哭声渐起,整个营地悲意浸染。
许久之后,雨化田一掀布帘,走了出来,他的脸上犹有泪痕未干,脸色却很平静,只是这种平静下却隐隐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对跪在帐前的士兵高声说:“鞑靼破我城墙,杀我百姓,今我带援军前来,愿同诸位一起冲杀破贼,尽屠鞑靼,为萧将军报仇,有谁可愿与我一起!!”
话音刚落,数万士兵齐声大喊:“杀!尽屠鞑靼。”
声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