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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预登堂入室,女眷童子摒息退出去,方肃神情一沉,掉头看向别处,陈子方不作脸色,目光也略显淡漠了。
徐汝愚见他进门便说白石之事,也觉突兀,望了陈昂一眼,不知如何接他的口。
陈昂站起身来,说道:“也罢,子预既然来了,这里就让给你们议事吧。”径直走了出去。
陈预见他铁心不理陈族之事难免黯然,心里生怕方肃、陈子方也袖手而去。
方肃见陈预望过来,鼻腔冷哼一声,终是没有站起来。
徐汝愚说道:“和议之事自有许亭易、梅立亭二人在,父亲罹难灞阳城下已有十年,我将往灞阳祭奠。”
“界地息兵的事由许梅两人与益行议之即可,但是联攻白石之事,却要汝愚亲下决断才行。”陈预又说道,“既然是十年祭,我也少不得要去拜一拜。”
徐汝愚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我只身前往的好。白石之事,东海以为时机到了?”
陈预当然不会相信徐汝愚只身前往灞阳只为十年祭,见他对白石一事有所松动,也无暇虑及其他,说道:“江津易族、清河李族背后牵制,令我东海数年无法攻下白石,尤为可惜。但是豫章一战,南平灭霍家六万精锐,震惊天下,使得永宁、荆郡形势大变。霍家四万残兵退出荆北地区是迟早的事,那时永宁就要直接面对南平旧族势力。世人皆知许伯当、公良友琴与南平之间的关系,易封尘此时只怕比谁更焦急灭许伯当。”
方肃冷声说道:“二叔既然看出易封尘心急此事,应遣使去江津啊。”
“易家将与越郡共挡南平旧族,易封尘会更愿意与汝愚同气连枝。”
徐汝愚轻笑起来,说道:“越郡不止我一家,何况我部只在凤陵一角与荆北地区相连,实打实的算来,那处防线尚不足十里,用不着我忧心如焚。”
“卫将军张续亲率青卫军镇守凤陵,卫戍十里防线,难不成想窥机进入荆北?”
“南平战略重点不在东面,我想从荆北分一杯羹,也无不当。”
陈预定睛看着徐汝愚,一时也辨不得他话中的虚实。
方肃暗忖:陈预却是当局者迷,汝愚已是一代雄主,怎会再轻易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观他言行,倒是有意与东海、江津联手分取白石,只怕去年万嵘背离的事还堵在他心里。说道:“龙游虽属东海,但是万嵘其声不小,有他拥重兵梗在东海与雍扬之间,两家界地息兵之事便作不了数。汝愚心中有这样的顾忌吧?”
徐汝愚略有些诧异的看了方肃一眼,看见他眼中敛起的笑意,会心说道:“万嵘去年背我而附东海,又刺我雍扬背腹,令我如梗在喉,我不愿伤两家和气,所以隐忍至今。联手攻白石也是我的心愿,但是万嵘窥我侧后,无法安心也,正如子肃所言,在其他界地息兵尚可,在广陵一带,我必置重兵以防万嵘。”
陈预说道:“万嵘虽附我陈族,但是要将他调离却非易事。”
“想来这一年多,万嵘寝食也难安,陈族用一城换他龙游,他未必不会答应。”徐汝愚看着陈预眼中疑惑渐生,笑道:“万嵘虽附陈族,但是江宁却视他为叛将,他一曰留在龙游,梅铁蕊、沈德潜则一曰咬牙切齿不休。积怒渐深,我也无法阻也,何况你也知江宁政令并非出自我一人。”
陈预听出他话中强迫之意,心中微怒,心想:东海数年攻不下白石,江津易家暗中牵制,雍扬又何尝不是在你的授意下暗助白石?但是白石之事,断少不了江宁的参与,只得隐忍不语,脸色却沉了下来。
陈子方细观三人神色,心想:攻白石只有眼下这一时机,只要霍家四万残兵离开荆北地区,南平的水师就能往援白石,而江津易族迫于南平的正面压力,再不可能一起出兵围攻白石,那时再攻白石就千难万难了。徐汝愚派遣梅立亭与许亭易一道使宛陵,心里定十分想攻白石。只是心中奇怪,徐汝愚为何会在万嵘之事纠缠不休,方肃也在此事偏帮徐汝愚?
堂下一时沉默,过了片晌,陈预起身说道:“大兄向来不留我在草堂用餐,我就此别过了。”
徐汝愚淡淡一笑,说道:“倒不便替干爹挽留,界地之事尽可寻立亭、亭易议之,我明曰就去灞阳了,还望不要宣扬出去。”
徐汝愚倒不怕陈预会将他的行踪宣扬出去,徐汝愚显身宛陵的消息传出去,只会引起南平与白石的戒心。
待陈预走后,方肃笑道:“汝愚淡定从容,果真好气度。”
徐汝愚说道:“陈族见阻于青州,又不能南下拓土,只有西向一途。内廷将倾,诸侯谋立国,陈预焉能不动心?但是陈族沿淮水两边拓土,两边都无天险可凭,陈预心急向北拓土啊。”
“有汝愚与易族为他挡住南平,白石就成了他唯一的后顾之忧。”
徐汝愚黯然的点点头,说道:“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我都会极力希望陈族的兵力布在北线,陈预也看到呼兰之祸了,只是他却将其看作东海的一次机遇。解决白石后顾之忧,他便会将兵力布在睢宁一带,这样就能控制清河、南阳等中州故郡进入淮水的支流水系,清江李家、南阳符家若受呼兰的威胁,就不得不救助、依赖于东海陈族。”
方肃忽的喟叹一声,说道,“这也可能是一杯鸩酒啊。”
徐汝愚说道:“你猜到万嵘是招恶棋了。”
“恶不恶,都在人心,就算知道是杯鸩酒却禁不住要去饮,贪心所致也。”
陈子方说道:“我们终究是陈族的子弟,明知凶险焉能不出言提醒?”
方肃冷哼一声,说道:“凶险在陈预的心中,你我如何出言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