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统一后以五十万大军难下打西南,打了三四年,这个一个耗费。然后开凿大渠,这是一个耗费。同时间内,西南战场不可能停战,南岭一线肯定长期驻军并有小规模的战斗,如此又是一笔耗费。大渠开凿完了,大秦征发大量士卒补充西南战场,进行远征大战。假如这时候远征军还是五十万,南下开辟象、桂林和南海三郡,其耗费又是一笔惊人数字。
打仗不仅仅只有军队的用度,还要征发数倍于军队的民夫,仅军队和民夫的粮食消耗就无法想像了。西南距离中原数千里之遥,中原的粮食运到南岭,运到大海边上,其途中的消耗就超过了前线实际用量。如果再加上武器、布帛等等耗费,我们可以算一算,远征西南因此耗去了大秦多少国力?
西南三郡乃蛮荒之地,基本上没有战利品,大秦只有“投入”没有“产出”,可以想像,这七八年的“投入”给帝国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所以宝鼎一直认为,大秦的败亡和其在南疆、北疆的两线作战有直接关系。
假如大秦统一后没有远征西南,没有那七八年的战争所造成的巨大耗费,帝国是不是会因此避免早早亡国的命运?答案虽然没有,但希望显然很大。宝鼎的西南策略就是因此而产生。西南还是打,但因为有历史做借鉴,那么可以创造条件,现在就打,力争以最小代价赢取西南疆土,如此就改变了历史,改变了统一后的帝国命运。
依据历史教训,先修大渠,先打通大江水系和岭南水系,先把粮道贯通,然后再远征作战,这不但节约了时间,也节约了大量的钱财。近几年大秦可以“敲诈”楚国的粮食,可以利用两次大饥荒的机会转徙人口到南岭一带,这样在开凿大渠的时候既节省了财力又解决了人力,事实上等于大大减少了对大秦自身国力的消耗,所以这是一个完全可行的方案。
然而,反对者太多了,对此策不抱信心的人也太多了,这让宝鼎感觉困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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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抱着一叠文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宝鼎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还不去休息?”
赵高没有说话,坐到宝鼎的对面,看着他疲惫不堪的面孔,小声劝道,“有些事急不来,欲速则不达。”
“我没有时间。”宝鼎叹道。
“但人命更重要。”赵高苦笑道,“你既然救了他们,就不能半途而废。”
宝鼎微微皱眉,“最近又死了多少人?”
“初步估算,最近一段时间至少死了两三万人。”
“有这么多?”宝鼎非常吃惊,“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死亡?”
“有饿死的,有病死的,有冻死的,还有水土不服导致的……”赵高摇摇头,黯然苦叹,“武烈侯,十八方镇的情况非常恶劣,当务之急是帮助他们熬过这个冬天。”
宝鼎沉默良久,问道,“始安那边情况怎么样?”
“熊庸和荆轲来信说,百越人的反击不足为虑,担心的就是粮草武器供应不上。”赵高说道,“百越人在老山界神出鬼没,频繁袭击我们的送粮队伍,如果有一条可以直达始安的大道,可以帮助我们迅速扭转在南岭的不利形势。”
宝鼎轻轻点头,“你对今天的议事有什么看法?”
“武烈侯和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同,所以武烈侯深谋远虑,而他们考虑更多的是眼前利益,这无可厚非。”赵高说道,“我担心的是,中原局势一旦发生剧变,咸阳是否会继续支持武烈侯的西南策略。”
“你担心齐楚两国为了确立三足鼎立之势,不得不联手与我大秦抗衡吗?”
“对。我大秦一旦拿下赵国,即便齐楚联手,咸阳也会无所畏惧,必定乘胜攻击。中原陷入混战,西南策略还有实施的可能?”
宝鼎望着他,笑道,“所以,你对此策也没有信心?”
赵高面露尴尬之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赵国一旦灭亡,武烈侯认为仅靠齐国就能阻止我大秦统一中土的步伐?”
宝鼎沉吟良久,忽然问道,“如果老天要阻止呢?”
老天?赵高旋即想到武烈侯在中原救灾时所说的话,不禁疑惑问道,“难道……明年中土还有一场大灾?”
“我不知道。”宝鼎说道,“但假如明年中土还有大灾,还有大饥荒,而且大饥荒再一次影响到秦赵齐三国,你说局势将如何变化?”
赵高忐忑无语。假如明年再度爆发大饥荒,那中土诸国都将面临危机,虽然中原混战不可能爆发了,但江南会受到大饥荒的影响,而咸阳显然也不会下令停止实施西南策略,相反,咸阳有可能再一次转徙灾民于江南,以确保中原。
“我们必须加快开凿大渠的速度。”宝鼎叹道,“假如明年再一次爆发大饥荒,江南涌入大量灾民,那时我们怎么办?”
“但是……”赵高欲言又止。假如没有大饥荒呢?总不能拿这种毫无根据的假设来做为决策的基础吧?
宝鼎大摇其头,“江南就这么大,粮食也就这么多,救不了更多人,我们只有到岭南去找一条活路。舍此以外,别无他途。”
赵高想到武烈侯所创造的一系列奇迹,对他的这种预测忽然信了三分。武烈侯毕竟不是普通人,或许他就精通占卜之术,否则他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到大饥荒?
“我们需要找一个技艺高超的水师。”赵高说道。
宝鼎当即想到了史禄。到哪去找史禄?史禄是什么地方的人?如今又在何处?大秦统一三四年后,史禄主持开凿灵渠,那时候他是监御史,也就是一郡的最高监察大员。由此倒推,现在的史禄应该在大秦的某个府署里任职。
“你在咸阳的时候,是否听说过一个叫史禄的人?”宝鼎忽然问道。
赵高愣了一下,“我不认识水师。”
“这个人不是水师,而是一位官吏。”
赵高想了很久,摇摇头,“没有听说过,咸阳史氏也没有一个叫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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