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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池以为李野渡会带着他去南江街“一品堂”,没想到他开着车在大街小巷之间绕来绕去,绕到了第一次秦墨池送他回家时停车的巷口。
“车进不去了,”李野渡把车停在路边,对秦墨池说:“走两步?”
秦墨池推开车门,核桃先一步从他腿边窜了下去,熟稔地跳过人行道旁边干枯的灌木丛,转过身来甩着尾巴看他。
“没记错的话,你是住这里的吧?”秦墨池好奇地打量老式的小巷,这一代有传言要拆迁,或许再过几年就看不见这样带着古风的街道了。
“对。”李野渡说:“是我二师兄家,我暂时就住他这里。”
秦墨池想起他外来的身份,点点头表示明白,不过他对那坤这人还是有些好奇的,“你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读书人。”李野渡想了想说:“他出身书香世家,家里人考中过状元,还在朝廷里做过官。”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秦墨池体贴地附和,“祖上好风光啊。”
李野渡点点头,脸色缓和下来,“是啊,都是祖上的事情了。”
秦墨池听他这么说,心里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考状元、在朝廷做官当然是祖上的事情,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能是他师兄自己的事?从这些天的接触来看,李野渡也不是言谈一丝不苟的人,有必要在这里特意解释一句吗?
“这边走。”李野渡拉了他一把,秦墨池这才注意到小巷里另有乾坤,每走一段就能看到一两条岔道,若不是有人带路,搞不好真的会迷路。
那坤的家从外表看是一座老式的小院,白墙青瓦,厚重木门上还嵌着磨得锃亮的门环。门楣上方规规矩矩写着“那宅”两个字,字体倒是十分端庄。秦墨池上学的时候也看过一些介绍临海市历史的画册,知道几十年前的临海,普通人家大都住着这样的宅子。
因为是冬季,小院里的植物都干巴巴的,不过收拾的倒是干干净净。院角堆着一些秦墨池看不出什么用途的东西:半人高的石像、石磨、一堆大大小小的罐子。
“都是我师兄收来的东西。”李野渡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笑着解释说:“大概是不怎么值钱吧。”
秦墨池还没说话,就听正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两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眉眼平直,额头有很深的皱纹,显得十分严肃。他一迈出房门就直勾勾地盯住了秦墨池,眼里有一种仿佛是探寻,又带了点儿鄙夷的神色。他身后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材高瘦,一身书卷气。皮肤很白,眉眼清隽,带几分病态的感觉。
秦墨池正在琢磨到底哪一个才是李野渡的师兄,就听中年男人用一种略有些不屑的语气说道:“没想到六爷还有闲心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或者它们手里都藏着几件上年头的老东西?”
被叫做六爷的男人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嘲意,笑得温文尔雅,“司马先生说笑了,那某就是个生意人,来者是客,和气生财。”
司马先生冷哼了一声,看着秦墨池的眼神越发的不客气起来。
秦墨池也终于意识到这人对自己的敌意,恐怕不只是因为自己的来访打断了他们的聚会那么简单。
“师兄,”李野渡也有些尴尬,那坤打电话让他直接过来,他并不知道那坤这里还有客人,“这是秦墨池。墨池,我师兄那坤。”他瞟了一眼那坤身边那位面容刻板的中年人,不知道怎么介绍,索性什么也不说。
那坤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柔如水,尤其一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他走下台阶,朝着秦墨池伸出一只手,“久仰大名。”
秦墨池忙说:“您客气了。”他很仔细地打量那坤的长相,想不起到底在什么场合见过他。或许是小时候眼盲的缘故,他对声音有一种特别的敏感。那坤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流水般温润的韵致,他以前绝对是听过的。
那坤像是察觉了秦墨池神情中微妙的异样,脸上的笑容加深,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说:“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司马承司马先生,我的……客户。这位是秦墨池,‘秦墨池工作室’的老板,咱们临海市最有前途的珠宝设计师。别看他年纪小,可是拿过好几次国际金奖的哟,很厉害的。”
秦墨池忙说:“那先生过奖了。”
司马承微微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头,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犹疑。
这种怀疑的眼神让秦墨池感到不快……被人像看什么低等动物似的看着,换了谁也不会觉得高兴。不过他到底是那坤的朋友,秦墨池心里不快也不好表现出来。
那坤虚虚抬手,“司马先生,我送你出去。”
司马承点点头,率先往外走。路过秦墨池身边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用一种教导主任训斥逃课中学生的语气问道:“通过安全考试了吗?”
秦墨池脑门上的青筋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自从被夏知飞科普一番,他已经听得懂这男人在怀疑什么了。几次三番被敲打,秦墨池忍不住反唇相讥,“我这里还有小学、中学考试成绩、大学考试成绩、大学毕业论文……你要不要一起检查一下?”
李野渡本来要替他解释一番的,没想到秦墨池会这么说,一口气呛在嗓子眼里,低下头咳嗽了起来。那坤却没那么多顾忌,哈哈笑了起来,“司马先生,这回你可看岔眼了。”
司马承被秦墨池顶撞,本来就十分不爽,又被那坤挖苦了一句,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上前一步,突然伸出手朝着秦墨池的头顶抓了下去。
那坤惊叫起来,“司马先生手下留情!”
李野渡上前一步要把他推开,但司马承的动作更快,左手结印飞快地向前一推,将李野渡整个人撞飞了出去。
秦墨池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这一幕,心头发急,偏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承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手心里有一个龙眼大小的圆形纹身在飞快地旋转,每转一圈都像是扩大了一圈。
秦墨池觉得头晕目眩,魂魄都仿佛要被吸走。
旋转的图案越来越亮,直朝着他的头顶罩了下来,就在触到他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秦墨池的身体里冲了出来,“嗡”的一声轻响,像是在他身前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伞。
秦墨池的视网膜上飞溅开一团刺眼的火花,像有什么东西碰撞在了一起。
秦墨池的身体猛然震动了一下,胸口隐隐发闷。这种感觉,像在健身房里被人带着拳击手套重重打了一拳似的,说不出的难受。而司马承则后退了一步,嘴角溢出一丝腥红,死盯着自己的目光却像要吃人似的狰狞。秦墨池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没搞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他偷袭自己,怎么搞的好像比自己还要狼狈。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野渡被司马承推到一边又狼狈地扑过来,将秦墨池拽到自己身后,那坤也匆匆拦在了秦墨池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