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家虽然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这座宅子里的人究竟是什么背景,但从对方强悍的武力以及阔绰的宅院上,他依然能够判断出对面这些人身家丰厚、势力庞大。自从被抓之后,他就一直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
要说起来,打劫这事儿,他从一开始就不太赞成,觉得这样做太冒险、变数太大,对像自己这样从未干过这种事的人来说,成功的几率实在有限。可惜,他一个人的声音太小,而二哥作为唯一能影响大哥的人,只是对选取这座宅子为目标有异议,并不反对打劫本身。自己想留守营地的要求又被大哥说成是不讲兄弟情意,bi得自己不得不跟着来。
结果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这次进攻基本上就是一个ji蛋碰石头的结局。近二百弟兄死了少一半――这还是因为对方心慈手软,没有下狠手斩尽杀绝――六个结拜兄弟就只活了自己一个,而且也受了伤。
刚被抓住的时候,顾安家也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并做好了与其他几位兄弟黄泉相见的准备。不过,他的这种慷慨之情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在发现对方并非要杀他而后快时,对生的渴望瞬间便将慷慨之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念头。那怕为此要不择手段、要出卖兄弟,他也再所不惜。
这会儿,当他被单独带到这里,虽然身上还缚着绑绳,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机会来了。因此,进得屋来,也不用梁子岳催促,立即就跪倒在地,争取为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这时,梁子岳一指坐在上面的张维信介绍道:“上面坐的就是我家张七哥。”
顾安家闻言,连忙向张维信叩头道:“小人顾安家见过张七爷。”
顾安家的一系列举动都被张维信看在眼里,这使张维信对说服此人充满信心。所以张维信也没让他起来,而是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才说道:“听某的这位兄弟讲,顾头领原是从北汉来的难民。”
顾安家听对方称自己为顾头领,连忙更正道:“小人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当得起七爷如此称呼,七爷只管叫小人的名字就是。”
说完,他略顿了顿,见张维信没说什么,便继续说道:“小人原是太原附近的百姓,只因周国出兵攻打我汉国,为了躲避兵祸,才与乡亲们一起逃到了贵地,在西山中暂时安身。”
张维信闻言,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墩,故意抬高了声调喝问道:“你说你只是个普通百姓,当不起头领二字。可你既然是普通百姓,那就该在山里好生过活,却又为何在这新年第一天的夜里,长途跋涉数十里,持刀拿枪的跑到某等的宅子来要打要杀的?如此行径,可是普通百姓该做的事?”
顾安家被张维信的喝问吓了一跳,连忙向张维信不住的磕头道:“七爷恕罪,七爷恕罪。小人等也是因为没了粮食,为了不被饿死才不得已铤而走险的。而且,这次夜袭贵宅,全是小人大哥的主意。小人为此曾苦劝大哥多次,让他不要以贵宅为目标,可他就是不听,执意要来。他是小人的大哥,他的话小人不能不听,也不敢不听,所以只得跟来。
不过,小人来是来了,可是甫一开始进攻,小人就受伤倒地,不曾与贵宅的护卫jiao手,更不曾伤害过贵宅任何一个人。”
张维信见已经将这个顾安家吓住,便将声调略放缓和了些,问道:“如此说来,这次夜袭我‘静园’,主谋是你的大哥,你只是个从犯。不过,你虽是从犯,但毕竟是这群山贼的头目之一,按大辽律法,张某就算砍了你的脑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顾安家听张维信虽然没有说饶恕自己的话,但说话的语气已经有所松动,便继续为自己开脱道:“小人虽与大哥是结拜兄弟,但与其他四个结拜兄弟相比,小人是最不受大哥看重的一个,也是最受其他兄弟压制的一个。此次参与夜袭完全是身不由已,绝非是小人的本意,还望七爷能大发慈悲,宽恕小人。”说完,又是连连叩头。
张维信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佯装沉思片刻,说道:“若事情确如你所说,你是受人胁迫,不得不跟随的话,到也情有可原。如果你能戴罪立功,张某到是可以替你向某的几位哥哥求情,给你留一条生路。”
张维信的这句话对顾安家来说,不啻为落水之人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他立即回答道:“小人所说句句是实,小人也愿意戴罪立功。只要诸位爷不嫌弃小人,小人甘为七爷及其他几位爷的马前卒。还求七爷能在其他几位爷面前为小人多多美言几句,给小人这个机会。”
张维信要的就是顾安家这句话,于是说道:“只要顾头领真心为吾等兄弟办事,不必张某讲情,某的哥哥们也不会亏待顾头领。”
顾安家闻言,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他当即说道:“七爷和其他几位爷但有驱使,小人莫不从命。有什么事需要小人做的,尽管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安家最后那句豪言壮语说的是斩钉截铁,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可张维信看在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甚至感到有些滑稽。他实在是没法把这一刻的顾安家和前一刻那个磕头如捣蒜,贪生怕死的顾安家联系到一起。不过,虽然厌恶顾安家的为人,但这种人正是张维信现在最需要的。
于是,张维信不得不违心的说道:“顾头领果然是个痛快人,张某就愿意和顾头领这样的人打jiao道。来呀,快给顾头领松绑、看座。”
梁子岳等人也相当配合,连忙上前给顾安家松绑,并搬来椅子让他坐下,又让下人给顾安家上茶。这一系列的举动令顾安家受宠若惊,向梁子岳等人连称不敢。在非常谦卑的向张维信谢过座、谢过茶后,他才挨着椅子坐了半个屁股,低眉顺眼的等着张维信告诉他该如何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