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华冷眼瞥了一眼陶连亭,顿了顿,方解释道:“启禀万岁爷,本宫听闻陶侧妃书法十分了得,所以就请了她回去给本公告抄一册《女论语》,所以怕是没工夫过来了。”
成靖之心中自然明了,点点头道:“也罢,能让你瞧得上眼的,那孩子必定是一手好字。”
孙丽华此话一出,众人皆明白必定是陶侧妃做了什么出格儿的事儿,才惹得孙丽华亲自惩罚,陶连亭更是尴尬非常,心中安暗骂陶惠颜不懂事儿,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皇后娘娘的不痛快,陶连亭一边忙陪笑道:“承蒙皇后娘娘不弃。”
孙丽华没有再理他,慕容微雪这时候已经捧着龙凤呈祥纹的白玉茶盘过来了,按照惯例,那上面是两盏六安茶,自是恭祝公婆福寿延年的意思,慕容微雪莲步旖旎走上前,双膝跪地,将茶盘举到眉毛上方,柔声道:“恭请父皇、母后早茶,愿父皇母后福鹤算同添寿域同登。”
成靖之和孙丽华分别接过茶盏,成靖之抿了一口,随即对慕容肃笑道:“慕容王的爱女,果然错不了,这这烹茶的手艺果然一绝,人也娴静,太子有福了。”
慕容肃忙笑道:“万岁爷过誉了,能嫁给太子殿下乃是小女三世修来的福气。”
孙丽华喝着这六安茶,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这六安茶到底是不能让成靖之福寿延年,听着慕容微雪的一番话,又颇有些刺心,忍不住又是鼻子一酸,勉强抿了一口,便将茶放了回去。
慕容微雪躬身退后,赵兰儿也上前奉了茶,之后,成靖之给慕容微雪和赵兰儿也都不少赏赐,这一番下来,成靖之明显虚脱不少,呼吸都沉了下去,房中人忙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孙丽华成卓远还有成康全周景年霍金东。
孙丽华心下着急,眼圈都红了,却也不敢哭出声来,成靖之瞧着孙丽华的模样,蓦地一笑:“你这样的眼睛,最是不能流泪的,朕看了心疼。”
“皇上!”不想孙丽华却登时泣不成声,彩英忙将孙丽华扶了出去。
成靖之的呼吸渐渐缓了下来,瞳孔也渐渐放大,秦律进来瞧了一番,又一言不发地出去了,到了外面遇到周不惊,方叹息道:“万岁爷最多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寿材可都准备妥当了。”
周不惊脸色一暗,道:“寿材昨晚上已经运到清园偏殿了。”
秦律点点头,道:“这会儿子就命人抬进大殿吧,仔细看好了皇后娘娘还有各宫嫔妃,到时候不要生乱才好,还有太子,我瞧着太子那模样真是不忍。”
周不惊亦是一脸凝重,点头道:“太子到底年轻,自是经不起这等打击,我先去禀报了四王爷。”
周不惊将成康全唤出来,将事情说了一遍,成康全随即让成卓仁等皇子带着侍卫,小心翼翼将寿材抬进了大殿,一瞧见那黢黑的棺材,成康全忍不住又落了泪。
十五年前,他们兄弟四人,一同并肩作战,好容易建立了天池,成靖之稳坐江山,而自己也是富贵荣华,但二哥和三哥却早化成了两堆白骨,这十五年,成靖之自是九五之尊,但却有何尝过过一天人过的日子?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而自己呢?眼瞅着风光无限,但却又何尝不是笼中鸟?
到底都值得吗?
成康全再也忍不住,伏在那棺材上,泪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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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成康全回到寝殿的时候,成靖之正在说胡话:“清儿……清儿……别走……”
成卓远自是不知道成靖之在喊谁,更加也不会联想到什么前朝皇后,只好迷惘地看向成康全,成康全自是一脸酸楚,走到成靖之面前,道:“皇兄,你马上就能见到清儿了……”
成靖之却蓦地一把抓住了成康全的前襟,费劲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把我和清儿葬在一起!葬在清园!”
话音一落,成靖之便直挺挺地摔在了床上,成卓远的一颗心顺时也不跳了,跟着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成康全深深吸了口气,转脸对周景年和霍金东道:“皇兄要跟林月清颜合葬。”
周景年和霍金东同时点头,道:“万岁爷苦了一辈子了,这是最后一个要求,咱们必定是要答应的。”
几人都对周不惊点点头,然后周不惊随即走到床前,然后在床底下一阵摸索,忽然床后面的墙壁蓦地一震,一道石门已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股子浓浓的寒气,随之从里面涌出,周不惊道:“此刻端不会有人敢进寝殿,四王爷请快些。”
成卓远被那里面传出的寒气冻得蓦地一阵哆嗦,稍稍一顿,再一看成康全已经用棉被裹好了成靖之,跟周景年和霍金东一道抬着成靖之的尸体跳进了那道石门,成卓远一怔,随即也跟着跳了进去。
这是一条通向地下的路,刚进去路很窄,过了一会儿却蓦地变成了一个硕大的地下宫殿,但说宫殿却又十分不妥帖,因为这地方并不豪华,装饰十分朴素,乍一看倒像是寻常的人家,不过那顶上嵌了不少夜明珠,此刻正散发着清冷的光芒,不过这里面却冷得让人哆嗦。
成卓远不可思议地看着这里面桌椅板凳,甚至鞋袜茶盏都一应俱全,那用竹条编织的藤椅更是精巧不已,而且椅背上已经磨出了一片微白,显然是使用时间久了的缘故,那帷幔是月牙黄的缎子上面绣着青青翠竹,十分的素雅古朴,成卓远越看越奇,父皇什么时候建造了这么一个地下密室,竟然这样的富有生活气息,必定父皇时常下来吧?父皇为什么要常来这样寒冷的地方呢?
跟着成康全他们一道进了寝殿,那种寒冷便更加厉害,成卓远自是穿着棉衣却也觉得寒冷非常,走近才看到,那里面竟赫然放着一张冒着寒气的白玉床——那便是十五年前便消失不见、世间只有一张的万年寒玉床?
更让成卓远吃惊的是,那床上面竟然躺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显然已经死去了的,但是这样看着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她生的极美,在那袅袅白雾中,愈发显得冷艳高雅,她面目仍旧饱满白皙,嘴唇红润光泽,甚至睫毛上还附着着颗颗细小的水珠,愈发显得这人除尘俏丽,宛若凌波仙子一般。
那人的衣服也没有一丝凌乱,就连头发还黝黑光泽,挽着堕马髻,有一缕头发还顺着脖颈垂下,显得十分随意家常,发髻上斜插着一根银凤镂花簪子,那簪子原本十分寻常,但是戴在她的头上却显得异常的华贵雍容,除尘再无别的装饰,即便只是这样就足够让人惊艳,若是她仍旧活着,即便说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但是让成卓远更加震惊的是,这个女人不竟然身着朱红的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那只属于皇后的礼服,竟然穿在她的身上,不但如此,竟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