墁道是斜坡,宽数丈不等,造到城头,不怕守兵摧毁,甚至可以直接驱使战车、甲骑冲上城头作战。时间宽裕、物资充足,造墁道攻城,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为应对淮东兵马从墁道直接攻来,守兵在城墙之后,再加紧造数座高达六丈有余的串楼,以便淮东兵马攻上来之际,守军还能依着串楼居高临下的射箭压制。
城头的垛口早给淮东军的抛石弩打残,不过奢飞熊在城内造了许多垛墙车,这时都给推上城头来。
垛墙车即是用厚木造成垛墙形状,置在独轮车头,推上城墙,可以临时作为垛口,形成对攻上城头的敌兵的封锁,以利防御。
当然最头痛的还是淮东军密集的床弩跟抛石弩对城头的压制——垛墙车毕竟不能跟灰浆抹石所造的垛墙相比。即使砖石所砌的垛墙也常常是挨一记石弹就坍去一截。
“少帅,该下决心了!”邓禹压低声音道,“请少帅先回上饶,我在夹河再坚守数日!”
数次反击都不能冲乱淮东军的阵脚,根本就打不到淮东军的前垒营寨,他们困守夹河防塞是不会有出路的,眼下他们只能用空间换时间。
只要能保存实力,甚至放弃上饶城也在所不惜,转而利用从上饶到赣州的纵深腹地,拖延淮东军进军江西的速度,支撑到北燕大军攻陷关陕南来,大局未必没有转机啊!
当年与东闽军鏖战十年,浙闽军最后就剩下晋安一地未失,还不是在最后关头给熬过来了?
怎么也不能将八闽最后的这点本钱在横山跟淮东军拼光!
奢文庄在江州,对上饶的形势也很清楚——上饶打成这样子,非战之过,包括江西腹地的形势剧变动荡,都是源于淮东在年前所组织的全面反攻太迅速了。
江宁战事之后,浙闽军失去闽东的根基,已经是元气大伤,一点都没有来得及江西休养,就面临淮东组织的全面反动。在上饶、江州、袁州的外围,淮东、池州、荆湖、潭州等施加于江西的诸镇兵力总计近三十万,而江西腹地还乱作团,面对这样的形势,换了谁来,都难以力挽狂澜。
奢家当前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保存实力,将形势维持到北燕兵马南下的那一刻,才有可能迎回形势的逆转。要是八闽精锐在上饶消耗光,即使将来北燕铁骑南下,这天下大局也将没有奢家什么事。
奢飞熊心里清楚,已经没有办法守下去,但是淮东军逼得这么紧,想撤也不是易事,但等淮东军将攻城墁道造好,想撤就更难了,要走,必须今天就分批走。
“不,邓老将军你回上饶去,我留在这里,”奢飞熊毅然说道,“上饶也无法坚守,即令上饶诸军照着之前拟定的方案,立时往横峰、溃溪、余江等地分部撤退,令抚州兵马南撤,退守杉关,保住闽中不失……”
奢飞熊怕自己先走,留下来断后的兵马会立时崩溃,唯有他留下来才能镇得住场面,叫邓禹、王徽率部先走,才能保留更多的战力不给淮东军缠住。
横山、上饶都没有办法再守。
杉溪是信江上游最主要的支流,淮东截断杉溪之后,信江的水位也急剧下降,大型战船难以驶入。他们要是将主力兵马退到上饶固守,也会很快给淮东兵马死死的围困住。而在上饶,他们积储的粮草甚至不能够四五万兵马支撑一个月。
另外,上饶虽算江西的东门户,但从东闽战事前期,上饶城一度给浙闽军包围打残之外,十数年都没有得到彻底的整固。而邓禹、奢飞熊先后整饬上饶防线,资源有限,只能先外而后内,上饶城的坚固程度,甚至还不如夹河防塞以及东段的常山城,并非固守之地。
“少帅!”邓禹哽咽道。
事关七姓存亡,个人生死反而能置之度外,邓禹怕奢飞熊心有死志,与淮东军硬拼。奢飞熊要在横山战死,对东线兵马带来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他没有信心率残部利用上饶到赣州的腹地纵深拖延住淮东军占领整个江西的节奏——
“我心里有数,”奢飞熊说道,“这边积存的物资就不要想能带回去,要撤就必须快,只能带人走,不能叫淮东兵马有机会一拥而上。时机恰当,我知道要怎么做!奢焦还嫩得很,留下来反而给我添乱,就叫他跟邓老将军先行。”
邓禹老脸浊泪纵横,也顾不得论辈份他要长于奢飞熊,当即拜倒,挥泪下城去准备撤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