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闽军要是不想失去苍南这块深入到永嘉境内的伸出地,就要沿太佬山走廊建立针对沿海登陆的密集防寨,以防苍南后路给断,”唐复观听着林缚分析,疑惑问道,“末将觉得不解,为何奢家这次不果断将苍南弃了,全线退守霞浦?”
“奢家大概也没有想到楠溪源河谷之役会败得如此之惨,”林缚接过话头说道,“要是让温庭瑞、秦子檀从永嘉多带五六千精锐逃去仙居、临海,就会发过来形成敌聚我散之势。不要小看这五六千人马,除了浙闽军兵力增强外,关键还是士气。浙闽军士气不受重挫,不受到狠狠的打击,除了温溪、大柏山要增加驻军外,我们还要重点防备椒江下游,防备浙闽军从仙居、临海沿椒江下来打突袭!这样的话,我们在浙南的确聚集不了太多的兵力去进逼苍南。再者奢家放弃苍南,闽北的形势也会非常的难看。苍南还处于山岳包围之中,从北面平阳只有一条相对开阔的道路能进苍南。弃了苍南,太佬山走廊任何一处都会面临我淮东军水路两线夹击,特别是福鼎湾,能直接将我淮东水营的大型战船送入六七十里的纵深——可以很肯定的说,只要西线不出现反覆,奢家在东线没有翻天的机会。”
高宗庭坐在一边听林缚与诸将分析形势,忍不住微微点头:奢家弃陆走海,将一盘残局走活,还几乎夺了整个浙郡,但奢家在东海上的优势给淮东全面超越之后,就注定扳不回主动了。
无论是两浙,还是东闽,纵深处遍布崇山峻岭,路绝径险,使得浙闽军控制并依赖的核心地区几乎都集中在狭窄又相对分散的近海、沿海地区,在地形上十分的浅薄。
一旦失去对东海的控制,浙闽军核心地区几乎就暴露在淮东的兵锋之下。而且一旦给攻陷一处,通常是一片区域就失去连贯,断成首尾不能相顾的数截。
这在兵事上称为死形,弈棋时又称缺乏气眼的死棋。
有如这场浙南战事,浙闽军的台州守军与永嘉守军,一在乐清北、一在乐清西,但就是因为乐清给淮东军占领,台州与永嘉就给险峻的北雁荡山、括苍山等崇山隔开,要绕四百多里峻险山道,才能相互支援,最终淮东军只需少量兵力镇守温峤,监视北面的台州守军,就能集中兵力,放心的攻打永嘉守军。
这种被动的地形,浙闽军如何能胜?
“那接下来怎么打?是猛攻闽北,直捣奢家老巢,还是将主要方向放在嵊州?抑或直接在上虞聚集兵马,渡过曹娥江,直接围打会稽……”陈定邦问道。
“奢家在东线全面收缩,”林缚耐心解答诸将的疑问,说道,“其东线以东阳县为重心,仙居、临海、天台、缙云四城,构成其东线左翼,诸暨、会稽构成其东线的右翼。但奢家在浙西的兵力,差不多也是以淳安为中心,富阳、临水等城为左翼,信州等城为右翼。其东西线最重要的衔接点,就是在富阳。切断富阳,奢家在浙郡的东西两线想衔接起来,就要从衢州、信州那边多绕六七百里路。钱江水道给封锁了,想必浙北诸将也不会让淮东军借道直接攻打富阳;那我们就在上虞、在曹娥江东岸,聚集兵马,做好打会稽的准备……打下会稽,同样也能切断奢家东西两线的联络。”
“一旦我们在上虞大肆集结兵马,做出打会战的准备,奢家必然要就近从富阳抽兵加强会稽,我们一时间怕是难打下会稽——岂不是帮着浙北那些人的忙?”周同问道。
“正是要如此!”林缚笑道。
不帮浙北减轻压力,江宁那边怎么可能将董原调走?林缚也是防备董原调走之后奢飞熊会冒险从浙北突破,所以才放弃先进逼闽北,将兵力往明州府集中,即使浙北出什么变故,淮东军去援,也只要渡过钱江,相对要快得多。
这时候江宁主要靠江宁、丹阳、平江、维扬四府的税赋撑着,林缚这时候可不敢让丹阳、平江两府给浙闽打残了。
当下,林缚就宣布对浙南兵力部署的调整:驻守永嘉府以崇城步营为主,浙南战事里受伤将卒治愈,将优先补允崇城步营,使崇城步营扩编到五旅一万五千卒。甚至不需要崇州支持军械,仅靠缴获的兵甲也足以支撑这种程度的扩编。
新浙南军正式编入浙东行营军,以表明永嘉府整体纳入浙东制置使司的辖防区,浙东行营军总兵力增加到两万四千卒,除陈定邦率五营浙东行营军协防永嘉府外,其余兵马,包括唐复观、左光英所部,都率林缚悉数进入明州府。
这样在永嘉府以及夷洲,兵力以崇州步营、靖海第一水营以及浙东行营军一部为主,约有两万四千余兵力。不仅要驻守永嘉府及夷洲岛,还要从水陆对闽东沿海地区保持进逼、扰袭作战。
在明州府,则以长山营、浙东行营军主力、第二水营、第三水营一部为主,约有兵力五万余人,主要驻守明州府,从嵊州、上虞保持对东阳县及会稽的军事压力。除此之外,淮东在明州府编入工辎营的辎兵总数也达到四万众。
浙南战事刚打完,林缚可没有让奢家松一口气的意思。因为苍括山、天台山等山岳阻隔,也就不利林缚组织兵力在南线在打消耗战,那就将消耗战转移到明州府,沿曹娥江对会稽发动攻击,地形平坦,淮东军又占有控制曹娥江的地利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