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之计,除了通知荆湖、江西两郡小心应对外,就只能建议顾大人调江宁水营一部进驻安庆应变,”秦承祖说道,“崇州这边要不要加大囤粮的规模?”
“再加大规模,压力就太大了。梦得叔头发都白了一半,还是让他头上的少多黑发再多留两年吧,”林缚话说得俏皮,脸上忧色不减,“淮东钱庄才刚刚成立,这时候就以军司的名义,直接支借大笔银钱,不能算好开头,还是等一等好!”
“也许我们现在就应该从海东地区筹措米粮以补不足,在济州时,可不觉得北九州的稻米比江淮的粳米差啊!”陈恩泽说道。
“这个是要马上进行,”林缚点点头,看到张苟手里拿着纸笔,说道,“你替我将这事记下来,回崇州后把相关人等找来商议!除了淮东积极提高粮产之外,能大量输入米粮的地区,也就海东了。海东行营那边,还是要加人!”
张苟依着马鞍,将林缚的话抄录下来。
他也是正式授了武职之后,才接触到淮东的核心机密。
他以往读书倒是听说过海东这个地名,但完全不知道海东位在何方。看到东海全疆域图时,张苟才吓了一跳,坐海船从崇州去济州、去九州岛、去高丽,不比从崇州逆流去江宁费事,也越发想坐海船去济州、东州、九州看一看。
这段时间来,除了读进各种杂书,张苟也实地的将淮安大地踏走了一遍,对淮安地形的认识有了更新、更全面的认识,这是以前的他远远做不到的。
整个淮东地形是一个伸展出去的斜三角,淮安、海陵两府位于斜边上。
从战略地理位置上来说,维扬府(也就是后世的扬州),才是淮东三角的核心。
另外,维扬府也是淮东地区开发最成熟的区域。即使不考虑盐铁司设治于维扬的因素,维扬府一府六县的田赋就抵得上淮安、海陵两府十一县的总和。
这也是在淮泗战事后期,朝廷在不得不将淮东制置使的官位授给林缚,却又将维扬府从淮东军司单独列出来的主要原因。
从兵事上来说,占据整个淮东,还有成事的可能。但给挖维扬府之后,整个淮东斜三角就缺了一块,根基弱了一半不止,几乎没有发展空间可言。
淮东军锋芒甚锐,可以说是近年来的天下第一强军,但到天下大乱时,又有多少人会认为林缚能凭借淮安、海陵两府成就大事?
张苟以往也认为淮东的胜算太小,直到他看到将整个海东地区都标注进去的东海全疆域图时,才知道他的眼光在制置使面前是何等的狭窄!
江东谁又能想到:淮东在海东地区的驻军就超过四千人,此外还移有一千余民户过去!
淮东缺少的只是时间罢了。
在张苟抄写时,林缚边想边跟秦承祖说道:“这天看来是快要变了,淮东的步伐要加大一些了----七堡屯寨的新编户,就直接入黄册,从战训学堂选一些人出来,编为里甲。你觉得如何?”
“可以,即使黄册的秘密这时候泄漏出去,也算不上多少大的事情了,有些事情也不仅淮东一家在做。”秦承祖说道。
所谓的黄册,实际是淮东的兵户编册。林缚进入崇州之后,在安置流民的同时,将流户丁壮另编一册,作为淮东潜在的可召募的兵员。
民兵轮训工作,也主要是对编入此册的流户进行。
只是此前这项工作都严格控制在崇州县境内,林缚这是要一下子铺开,除了鹤城,更要向淮安、海陵腹地延伸,也说林缚嘴里所说的七堡屯寨。
捍海堤从鹤城到盐渎段还刚刚动工,但在过去近一年时间里,淮东军司在从鹤城到盐渎、每隔三十里修筑一座、共修七座驿堡。
按照对外的说法,修筑驿堡主要是为修捍海堤提前做些准备,修成之后就可以同时分七个工段着手修捍海堤。有驿堡做后盾,工辎营将卒的驻营以及修堤物资的准备跟存储,都极为便利,减轻地方上的负担,能很大提高修堤的速度。
还有一个就是等大堤修成之后,堤上修驿道,驿堡可以充当驿站、驿馆。
这是林缚在修堤之前对外的说法,不过等七座驿堡修成之后,好些人就觉得修得未免太坚实了一些。
每座驿堡都两百余步见方,青砖夹墙,内夯粘土,墙高三丈,墙基足有两丈宽,堡内基台,将与修成后的捍海堤等高。
每一座驿堡仅青砖就要用去十五六万块,此外还要千余石白灰、数百石糯米,成本高得惊人。相比较之后,盐铁司在盐区修筑的哨堡,顶多算又矮又小的土台疙瘩。
在驿堡建成之后,林缚就直接以驿堡为基础设了屯寨,任命屯吏,召募流民开垦荒地,种菜种粮。对外的名义,是要为修堤的兵卒、募工供粮供菜,节约银钱支度。
对此,盐渎知县胡大海只敢到刘庭州面前去诉苦;建陵、皋城两县的官员索性是装聋作哑。
皋城、建陵、盐渎三县本身就有大量荒地、荒滩以及难以垦种的湿地、沼泽,由于捍海堤修在盐场那一侧,盐场也有大片的土地给划在捍海堤的内侧。
当世产盐主要采用煮法,所以盐区都要保留大片的草料地,提供煮盐所需的草料。划在捍海堤内侧的盐场区域,实际上都是保留下来的草料地、草场以及盐户的居住地。
屯塞垦荒,除了开垦盐渎、建陵、皋城三县的荒地外,还侵占了相当一部分盐场的草料地。
盐监院的官员更是有苦说不出,要是敢抵制,淮东军司立即就能依靠七座屯堡,将私盐流出的路子彻底给掐断了。
相比较给淮东军司侵占一些草料地去,私盐给彻底掐断的损失,盐监院的官员更承受不起。
林缚选择走东线回崇州,就是要沿途视察七座屯寨的准备情况,这才是他将势力渗透到淮东腹地的最坚实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