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首刘妙贞率部南下颍水,黄河北岸的河中府流寇渐靖,即使有少股流匪扰袭,却也无法撼动顾嗣元随扈的两百精锐,反而给顾嗣元缴了不少平匪战绩。
经历长达三四个月的战事,河中府诸县半数破城,官吏也死了不少,新的官员还没有到补。战事加上持续的大旱,大道旁上,满目都是疮痍悲凉的流民。
顾嗣元沿途从流民捡选健锐,离开潼关县时,才两百精锐,十数日过去,就有千余健勇,加上家眷,将近两千五百余人的队伍。在流民军势力控制地域与梁家控制地域之间穿行。
顾嗣元将随行家眷编一部,千余健勇编一部,学的也是林缚在江东左军普遍推行的编伍法,将两百精锐打散,作为伍长、旗头,将流民健勇打散编入其中,沿途剿了些小股流匪,获得一些兵甲补给,兼以练军。
走到大名府境内,这千余流民为主的军队,沿途与流匪作战,倒比青州的运军战力要强。
想林缚募流民北上勤王,走到济南,江东左军便敢与东虏精锐哨骑在城外野战,北进燕南,就创沧南大捷,而后进津海,与晋中军残部联手,大创虏骑——草创之军如此能战,说到底也没有太多的秘密,关键是有一批合格的基层武官编入军中的缘故。
一支雄师,从上而下的武官体系才是真正坚实的骨架。
顾家私扈四百余精锐,也是在暨阳血战之后,从暨阳民勇里捡选健锐才真正的成形。两百余人给杨释编入水营,成为在崇州接受训练的两营键锐的中坚力量,余下两百人都给杨朴带来交给顾嗣元。
进入大名安阳境内,顾嗣元等便听到济宁给流民军攻陷的消息。
济宁在大名府东南,在泰安西南、在徐州北。
济宁与徐州之间有微山湖、独山湖、昭阳湖、南阳湖四座南北相接、彼此相连的湖泊群相接,这微山四湖又称南四湖,是江淮通河济内河漕运的最重要水道。济宁遂有南通江淮、北接河济之险。
“葛平率天袄叛军给梁家逐出济南时,二三十万人经过济宁,都没有能将济宁攻陷,欲南下淮河,又给岳冷秋率军进驻徐州当头封住。葛平又没有能力攻下临沂,天袄叛匪数十万人就给困在南四湖东部丘壑之间,虽占了微山县,但也只是涸辙之鱼、笼中困兽。没想到刘妙贞没有南下与陈韩三一起牵制岳冷秋,接应天袄叛军南下,反而是直接出兵攻下了济宁……”赵勤民手撑在案头,看简陋不堪的地图,指着徐州西南的颍口,说道,“我们从潼关出发时,匪首刘安儿率流寇大军东进颍口,若他率流寇大军继续东进,难道说他们想反过来合围在徐州的岳冷秋?”
赵勤民不擅长具体的治军,但战略形势分析倒是不差。
顾嗣元眉头微蹙,还轮不到他来关心天下大势,眼前关键的是他要率领这两三千人安然无羡的回青州去。
顾嗣元已非当年给王超、元锦生耍得团团转的愣头青嫩,梁家要在山东站稳脚,势必要将汤浩信遗系势力从鲁山地区驱逐出去,顾嗣元要是率部从梁家控制区域通过,给梁家误当成流寇歼灭的可能性非常高。
他原计划走济宁去青州,只要到了临沂境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没想到洪泽红袄女刘妙贞抢先一步占了济宁,封了他们东进的道路。南下也不行,这时候从颍口到徐州的淮北一带,漫山遍野怕都是流民军。
刘妙贞攻陷济宁,使之前困于济宁、临沂、徐州之间的葛平部天袄叛军不再是被因孤军,陈韩三部与刘安儿率流民军主力沿淮河北岸东进,率长淮军退守徐州的岳冷秋确实有给合围之忧。
曹义渠顿兵潼关不前,梁家在济南观望形势,在徐州之岳冷秋反而成了孤军,过来合围的流民军多达四五十万之众——葛平所部天袄叛军倒也罢了,三十多万民夫仓促起兵不足五个月,连人手一把锄头当兵器都不够,威胁实在有限,但刘安儿所部流民军就大为不同。
刘安儿本为边军将领,陈塘驿惨败后,率部从边军逃回泗州,在泗州秘密经营了两年时间,才趁流民南涌之机在洪泽浦起兵。起兵之初就劫了秦家船队,获得大量的补给,兵力迅速扩张至二十万人,据泗州、石梁等县,与长淮军、东阳乡勇、维扬军、淮安缉盗营等部长期对峙,后陷濠州、尽歼长淮军,获得大量的兵甲、补给,弃濠州,进淮上,与诸寇合进分击,转战南阳、汉中等地,迄今已近两年时间。
刘安儿这两年来倒非是给官兵撵着走,而是其部人马太众,在一地停留太长时间,粮草补给就会十分困难,被迫选择以流寇转战的方式来分散补给压力。麾下二十万兵马倒也没有继续扩张,虽说兵甲也还不全,但三五万能战之兵还是有的。
刘安儿率流民军主力去合围徐州,岳冷秋的麻烦就大了。
岳冷秋与顾悟尘是庙堂上的死对头,但是岳冷秋在徐州若被合围,也轮不到他们来幸灾乐祸,若费巨资重建的长准军再次被灭,伤的是江东郡的根本。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庙堂之上斗得再厉害,若岳冷秋在徐州有失,江宁、东阳以及崇州众人都会有唇亡齿寒之忧。
“林缚守孝之期也满,也该是他率军从崇州北进的时机啊。”杨朴说道。
岳冷秋陷入徐州,朝廷在江淮之间能调用的战力屈指可数,赵勤民、顾嗣元也想象不出除林缚之外,还有别的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