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宁王在山东境内拖了这些天,问题就在这里,”陈/元亮唉声叹气,“本要写信告诉你,汤公坚持不让,张希同与张晏用心歹毒啊!”
宁王府长史张希同不是旁人,便是有小相爷之称的张协之子。
皇帝打的是好算盘,他以为只要张协在京为相,张希同出任宁王府长史,随行到江宁就藩,绝无可能给宁王拉拢过去。
陈/元亮一语点透,林缚心里豁然透亮,又问道:“张晏焉会与张希同合谋?”
“应该是上面的意思……”陈/元亮手指朝天花板指了指,心里苦涩,又是一脸无奈。
林缚心知陈/元亮所说在理,张协欲置汤浩信于死地不难理解,但是张晏与他们远无怨近无仇,在崇州战事结束,还颇为拉拢他,就张晏个人而言,完全没有必要与张希同合谋对汤浩信下毒手,说起来也只有皇帝老儿不想汤浩信活太长了。
眼下也只有当今皇上才能指使得动张晏。
林缚心间恨意滋生,却又无知如何发泄。
陈/元亮压着声音将这大半个月来在山东发生的事情详细说给林缚听:“……先是要我们来回奔波,赶到阳信时,宁王不声不吭就走了,一直追到临淄才见到面,在路上就折腾了两三天。在临淄,以问政为名,张希同与张晏轮翻上阵,拖住汤公一天一夜不得休息,汤公第二天就病倒了。才休息不过了三四个时辰,张希同又托宁王名义派人来请。到第三天,张晋贤看不过去,当场踹了酒桌。汤公顾全大局,当场将张晋贤骂回青州,硬生生在临淄陪了五天。杜觉辅觉得拖下去不是回事,要汤公暗含一口血在宴席上吐出来,还是宁王坚持要走,他们才放汤公回青州去,但是汤公夜里实实的吐了一碗血啊……”说到这里,陈/元亮也是欲哭无泪,抛开私人感情不说,汤浩信也是他们在山东的主心骨,没有人希望主心骨撑不住倒下。
“啪!”林缚一掌几乎要将樟木桌拍裂,霍然站起来,对赵虎说道,“派人去通知敖沧海,我们回去,这驾不迎了。”
旁边桌上的护卫听不到详细,见林缚霍然大怒,也一并拿起刀站起来,朝林缚护过来。这些护卫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忠心耿耿,身强体壮、武艺高强,久经杀阵而不折,十数人霍然立起,这二楼酒厅里,顿时间就杀气腾腾。
“请坐下,”陈/元亮拉着林缚的袖子,压着声音说道,“汤公要我过来,便是怕别人劝不住你。汤公本要我在你晋见过宁王之后,再将详情相告——今天见不到宁王,我怕你从别人那里听到消息,便先告诉你,这驾你不能不迎啊!”
“迎什么驾,难道我要拔刀杀了张希同那小畜生不成?这狗日的官不做也罢!”林缚恨气道。
满朝文武,其他人的心思,林缚不尽知,汤浩信对朝廷却是忠心耿耿,没有二心。京畿粮荒之时,汤浩信不拘身份,奔津海协调各方,筹建津海粮道,又以古稀之年、病弱之体勉强坐镇山东。天袄叛军是陈钟年修黄河大堤搞出来的事情,汤浩信掌管的整个鲁东地区却是丝毫不乱,使津海粮道从胶莱河延伸南接东南诸郡的漕粮,又筹钱粮支援登州镇军建设,哪一桩事不是朝廷尽心尽职,皇帝老儿玩权术玩过了头,竟然容不得汤浩信活下去!
林缚心间憋的这口气咽不下去!
“你们先退下去……”陈/元亮吩咐赵虎将护卫带下楼去,顺便将二楼的食客都赶走,有些话传出去是大麻烦,他只是执着林缚的袖子,不让他走。
待二楼人散尽,陈/元亮说道:“我等也是愤恨,汤公说皇上受奸侫蒙蔽,听信谗言才起了杀心,你若不迎驾,且不是中了别人的奸计?立宁王之前,宫中曾秘密遣使来青州问策。此事本是绝密,我等在青州也不知晓,还是在临淄与汤公相别时,才给告之。汤公反对立宁王,托秘使递折子回京,建议设南四郡总督,祸事怕就是出在这里!”
顾悟尘在江宁就说过汤浩信会坚决反对册立宁王的,没想真是如此,汤浩信上书建议设南四郡总督也是忠臣之言,不册立宁王,南方必需有总揽全局之人——皇帝却在这当儿怀疑他起了异心。
汤浩信都七十二岁了,行将朽木,他能有什么异心?汤浩信真是贪恋权势,当初也不会将相位拱手让给张协。
如今皇帝与张协都要置汤浩信死地,这怕是比问政毒计更要置他于死地。
林缚在津海、青州与汤浩信聚过数月,心里真觉得替他不值。
陈/元亮见林缚脸色阴沉,随时便会发作,又说道:“汤公猜你不肯屈服,说你不迎驾也可,但要你回崇州之前去即墨一趟,他会在即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