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此人物依为外援,刘直才不用担心自己将来在宁王登基之后给一脚踢开。
刘直便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才没有急于随张晏跑去山东北境迎接宁王,而是赶过来跟林缚汇合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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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直有些沉不住气,他的心思也不难揣测。
宁王元鉴武坐镇东南,在他真正登基之前,符号的意义更大一些。
即使元鉴武会给授予质询东南诸郡军政事务的大权(只有如此,才能让江宁六部随之发挥作用),这种权力也要受到王府长史与内常侍二人很大的制约,才不至于让他在封藩宁王期间就按捺不住。
刘直出任宁王府内常侍兼王府卫营监军使,这个位子极为关键,权势几乎与王府长史相比肩。
刘直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内侍省局郎,一下子挤入江宁权力架构的核心地带,他这时候主动过来交结,林缚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将他往外推。但由于局势错综复杂,将来的局面很难预料,林缚也不会将未来的筹码都押在刘直身上。
林缚往田头走去,看到刘直跟过来,破了血泡的脚走路一瘸一拐的,笑道:“刘郎还是去船上歇着吧,要是见宁王时,这脚底板的新肉还没有长起来,这样子走路可不好看。”
“无妨,以往与郝大人在军中,脚底板也常起泡,多走动一些,结了痂起了茧子就好,”刘直忍痛说道,看到林缚蹲在田头看土质,讨好的问道,“林大人军政以及田事无一不通,令刘直实在佩服,我倒要问一声,林大人拿起土疙瘩看出什么来了?”
“……”林缚笑了笑,将土疙瘩丢在田头,说道,“虽说海陵稻麦皆种,不过好些地方还只是高田种麦、低田种稻,不能都做到一田一年两季收成。这田靠河,地势稍低、易涝,只种水稻,秋粮收割后,只空着长草,等明年春后再种水稻,地力没有用足啊……”
“撒些麦种,不管明年会不会涝,总能多些收成,”刘直说道,“奇怪的是,农户自己怎么就想不明白?”
“除易涝外,也与田地肥瘦有关。种过小麦,没有积肥,来年收割后就种水稻,会影响水稻的收成,又因为易积涝的缘故,还不如不种,”林缚说道,“积肥事说起来简单,行起来却不大易,村野民夫也无此意识,要地方官员大力推广才行……”
林缚早就深刻的认识到,农耕技术哪怕看起来再简单,在普遍还是文盲农夫为主的乡野想要推广还是极不易。
河间府地处燕冀平原,河网纵横,有利灌溉,可以种植水稻。
虽说处于北方一年也就只能种一季农作物,但是种植水稻的产量要远远高过小麦,偏偏在河间府就没有人种植水稻。
林缚起初还以为他的认知有误,在津海试种水稻时心里还有些不踏实。
林缚在津海除了津卫岛驻以少量精锐之外,还有在阳信之战后跟他去津海的六千余捉俘民夫以及降卒,也一同归孙尚望节制。
为安置这六千余捉俘民夫及降卒,那些个要依靠江东左军及林族权势的津海地方大族以佃借的名义,向林缚在涡水河畔提供了四万亩良田。
林缚咬牙将涡水河畔的这些良田都辟为稻田,从南方运去稻种,硬着头皮种水稻。
起初是有些忐忑,待秋粮收割后,才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相对于北方一亩地得一石麦黍便算高产,津海稻田的产量则令人喜出望外。由于人力充足,又能从涡水河清淤事里得到足够的肥泥,津海试种稻田的产量要比崇州的良田还要高一大截,普通达到亩产稻谷逾四石的高水准。
四万亩良田净得米粮就近八万石,而六千余民夫一年管饱了吃食不过半数,能余近四万石米粮出来,足以津卫岛一年的开销。
刘直不知这种种事,林缚的话他听起来似懂非懂。
倒也不能怪他,林缚养猪积肥,江宁清流士子尽嘲笑之能事,在看到江东左军如彗星般崛起后又喑然失声,这些本该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人物,又有几人知道当世诸多激烈难以开解的矛盾都归根在这些看上去很粗鄙低俗的小事的?
不知局势会如何发展,宁王登基也是一种可能,林缚才耐着性子跟刘直在田头说农事,倒也不是炫耀。
想到这里,林缚倒想到津海六千余民夫里,实际上还有一千三四百是浙兵降卒。为防止岳冷秋杀俘冒功,给林缚一起带去津海安置。都卒长以上的武官都给林缚在阳信发狠心杀了,普通的浙兵降卒都能安心接受安置,经过大半年的改造,在津海也衣食无缺,对江东左军也有较深的认同与依赖,直接编入营旅依为战卒都可以。
林缚这时候考虑到将这些浙兵降卒从津海秘密调到嵊泗诸岛,实际比从崇州征调民勇去加强嵊泗防要好。甚至可以从中挑选一些人出来派去浙东、浙西潜伏,一为在两浙收集情况方面,二为将来打两浙做准备。
待将刘直支开,林缚将这个想法与总哨官吴齐说了,要他负责其事,此时奢家在浙南的统治还很混乱,正是将这些两浙当地出身的浙兵降卒派回去潜伏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