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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日跌之时,寇将徐钟率十余死士出鹤城强攻围壕西南垒,箭出如豪雨,悉被射杀当场,塞中举白旗,杜车离率残部出降,持续月余的鹤城战事最终告终,与长山岛守战、两袭大横岛及北滩遭遇战共同组成的北线战役也就暂告一段落。
是役,江东左军先后歼、俘寇兵一万两千,沉重打击了奢家借东海寇势力向北扩张的野心,自身仅伤亡两千两百多人,在浙东局势糜烂之际,战绩尤其的辉煌耀眼。
近两千降寇解除兵甲后关押进西北角营堡,甲卒及乡勇接管围壕之中的鹤城塞,连同征调阵前民夫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甚至连那些解押来崇州服刑的流囚也情不自禁的跟着高呼“靖海都监林缚”的名号,心里暗道:这样的人物当真是天之娇子。
“这成什么体统,让大家都歇一歇些,”林缚板着脸教训身边诸将,责怪他们放纵了将卒,“张大人不畏刀兵凶险,在此督战月余,论功居首,喊我的名号成什么体统?”
张晏捋着颔下假须,眯眼笑道:“林大人过谦了,林大人亲自统兵厮杀于外线,哪一点都要比本官强上百倍……”张晏能掌两淮盐事十数年不倒,林缚的这点恭维伎俩还不放在他眼里,他却不得不承认曾经给东南士子清流蔑视、不屑一顾的“猪倌儿”借着军事上的巨大胜利名望如日中天,隐约将为一地雄杰,再也不容他人轻视。
林缚哈哈一笑,与张晏及诸将往寇将徐钟中箭身亡处走去。
徐钟死时犹虎目圆瞪,是一员勇将,不甘心向江东左军屈降,率部攻垒不过是求一死。
徐钟之死,在林缚看来,死不足惜,甚至还觉得是桩麻烦事,毕竟在两千降寇特别是晋安老卒的眼里,徐钟的死染上壮烈与忠义的浓烈色彩,使他不能简单的割下首级了事,不然会给工辎营埋下祸根。
林缚蹙着眉头吩咐曹子昂道:“寇将死得壮勇,不可轻慢之,派人寻一副好棺材暂殓之,日后有机会托人送其还乡!”他心里却可惜一副好棺木跟十二两银子。
虽说林缚在江东左军内部执行的是另外一套计功办法,但是跟朝廷邀功,主要还是依旧首级及获俘数。
相比真虏首级赏二十两银子,东海寇的首级就不大值钱,贼首的头颅才值十二两银子,杀散贼或俘,只计四两银子。
林缚暗感可惜,张晏不像郝宗成需要用战功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不然倒能暗中卖些首级或战俘给他换些银子救崇州之急了,心想去年一千颗首级卖二十万两银子的好事以后多半不可能再有了。
不过认真说起来,张晏倒不能算是无能之辈。
以朝廷当前的糜烂局势,盐枭官商勾结又如此的严重,两淮盐利还能维持在每年两百万两银的水准以上,又得德隆、崇观两代皇帝宠信不解,便可知张晏治盐、为臣之能事。
虽然是个没下身的阉臣,也堪称当朝少有的能干之臣。
若说虞东宫庄的苗硕是梁太后在江东的眼线,那张晏便是皇帝在江的爪牙。一个在崇州南面,一个在崇州北面,林缚在崇州想做什么小动作,也没有天高皇帝远的便利。
营中备有棺材,曹子昂派人将徐钟尸体收殓走,林缚陪同张晏走进已经给搜查了一遍的鹤城塞,宋小波身为鹤城司都监自然不能缺席——他那两三百斤的肥硕身躯经过一个多月的折腾,瘦下不少,虽说比常人还要肥胖许多,也不再走路都要人搀着,想来张晏这一个多月没给他好日子过。
“鹤城防务以后便要依赖林大人了……”张晏登上鹤城塞的墙头,看着外围的壕墙围垒,小小的军塞给围了一个多月,竟隐然成为大城的格局,林缚什么心思,他焉能不知?
且不说早前就有密约,当前的局面,江东郡的半个东线都要江东左军来支撑,林缚硬要将鹤城占过去,张晏也没有办法阻挡。
“御守疆海,下官责无旁贷也,”林缚说道,假装无意的提起苗硕来,说道,“下官在嵊泗时,内常侍苗大人也如此勉励下官,曾许奏请万寿宫出银六千两捐为江东左军的军资。下官也不知宫中的规矩,是不是婉拒为好?”
听了林缚这话,张晏果然是眉头一凛,但转念间又恢复如常,笑道:“苗硕有这心意,林大人怎么能推却?再说虞东也要依仗江东左军守嵊泗,拨些毛是应该的……”
“既然张大人这么说,苗大人那边我就不拒绝了。”林缚说道。
张晏见林缚倒不像是装糊涂,心里反而有些疑惑了,便说道:“江东左军此役守土有功,歼、俘寇兵盈万,郡司赏之,本官就不多嘴说什么;此外林大人护盐有功,本官将专奏圣上,为林大人请赏……”
“这个,这个,下官怎担当得起?”林缚诚惶诚恐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