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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在景德镇没有什么闲心在外走动,但匆忙路过市面时也亲耳听到了一些风声。路边茶水摊子上有闲人说:“从南直隶过来的人看到徽州来了很多外兵,阵仗是要打仗,景德镇会不会遭兵祸?”
摆摊的老头也不忌讳,当街就说:“景德镇这地方,一百年遇不上一回仗。甭说是宣德皇帝还是建文皇帝,不都是大明朝的天子,干咱们平头老百姓甚么事?”
“就怕一打仗,外地的兵来了就要抢,没听说过‘兵过如洗’这一说?只是东西被抢就罢了,别丢了性命,大伙儿是不是该找地方避一避?”
于谦等人匆匆从人群中走过,也不知道接下来人们又如何评论。其实对于民间的事猜都猜得到,既不是外族大规模入侵,人们对谁胜谁负根本就不在乎的,景德镇的县官是谁封的同样无所谓,只在乎自家一亩三分地而已。
于谦同样不在乎百姓如何说法,他现在心里有些烦躁,主要是牵挂王俭突然来访的事。身边的武将自不必说,除了汉王军降将,都是永定营湘王那边的人,见到自己突然与陌生人见面岂不在意?还有随行的侍卫同样是朱雀军中的,大多不清楚底细,于谦猜测里面会有监视自己的细作。
他心里想,这件事可能引起猜忌。与王俭突然相见时,自己情急之下竟胡编了个名字,细思一番,此举显然是个败笔……真是常言说得好,千里马也难免有失蹄之时。
……在一个手握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身边,连个耳目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武昌城楚王宫中,内侍省的夏雨在详细地说话:“此人自称陈养德,江西景德镇生员。查档无此生员名字;据我们手里记录于谦的诸事卷宗,其关系人脉中亦不曾有陈养德此人。卑职发现卷宗中有王俭这个名字,表字养德;加上当时在饭馆中情形,于谦脱口称养德。故疑为此人,待查实。自称陈养德者已被我们的人监视掌控,离开景德镇县衙行馆之后,他与几个操外地口音的男子见过面,可能是‘伪朝’奸细,所有人都已被监视住。因事涉于谦,大伙事先得了命令决不能轻举妄动,所以现在江西咱们的人还没拿下陈养德。只要王爷发话,即可差快马传信,拿了此人严加拷问来龙去脉。”
“你们做得不错。”张宁赞赏了一句,实则是赞后面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的做法,他沉吟了片刻,“王俭……”
记忆之门打开,虽然不是很重要的人,也很久没有想起过了,但张宁慢慢回忆起了在南京时的光景,想起这个名字来。
张宁沉思了好一阵子,这才开口道,“别对王俭动手,放他走。其他与之见过面的人,还有机会的话便拿下押回武昌拷问……”他一开始口齿清楚,后面的话音就有些颤音,眼睛里也露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夏雨的目光从他的脸上下移,发现张宁左手背上的筋绷起,正使劲按在腿上。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隐忍的疼痛感,心下微微有些同情。
夏雨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蒙蒙。时间才到七月,夏的炎热尾巴还未散去,但潮湿的秋雨一下在空中似乎也嗅到了初秋的凉意。
张宁挥了挥手:“照我说得去做罢。”
夏雨拜道:“告辞。”她离开了内阁,径直到宫中去见姚姬去了。
她来到姚姬住的凤仪楼,走进厅堂,只见顾春寒和张小妹也在姚姬身边,在这些人面前应该也不必回避,夏雨便躬身回禀道:“属下已把江西的事告诉王爷。”
“知道了。”姚姬脸上的微笑未改,好像刚刚和张小妹等人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夏雨站在原地没动,接着说:“还有一事,刚才属下见到王爷时,看到他面露疼痛之色,想来可能是腿上的旧伤复发了,要不要请个郎中去看看?”
姚姬道:“一会儿晚上看他会不会来与我一起用膳,来了我亲自问问。若是没来,再请郎中去他那边。”
“是。”夏雨这才拜退。
就在这时,张小妹有模有样地屈膝作了个万福,柔声说道:“夫人,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