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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仙翁医术高的离谱,神出鬼没的更加离谱。自他手上生还的神仙妖怪,不计其数,可他却只结仇家,没有朋友。只因若要求他救命,便需得拿一件他瞧得上的东西去换。譬如自己身体的某个零部件,譬如某个直系血亲的性命,总之稀奇古怪,苛刻之极。但好在他的仇家从未找到过他,因此尚未酿成大规模流血事件。
或许是慕薇命不该绝,臭豆腐竟误打误撞闯到了翠仙翁隐居之处。龙音心中略定,只要能救慕薇,上天入地,用什么换他都在所不惜。
此时医馆门外忽然传来打斗声,用膝盖想都知道,定是龙泉法力一复,便立刻开始惹是生非,效率之高可令天下衙门官员集体饮恨而终。龙音出门一看,只见臭豆腐脑门上被贴了片皱巴巴的纸条儿,上书“罚单”二字,龙泉正扭着个衣衫褴褛的小童,道:“你鬼鬼祟祟使些什么花样,可是想偷我的宝马?”
小童被龙音制住,挣脱不开,骂骂咧咧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们看病不交保护费,此罪其一,违章栓马影响交通,此罪其二。若再不将罚款奉上,便休怪小爷不客气!”这小童身体单薄,面黄肌瘦,一双大眼睛却骨碌碌直转,透出刁钻狡黠之色。
龙泉怒道:“我左青龙、右白虎,腰间纹个大老鼠。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黑社会收保护费,今日我便替你父母教训教训你!”
那小童见龙泉抬手欲打,竟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道:“我无父无母,天生天养,你要打便打死我吧,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越哭越伤心,倒令龙泉一时下不去手。
龙音最是见不得人哭,心下怜悯,正待宽慰,医馆门前竹帘轻挑,慕薇一张俏脸隐在竹帘的阴影中,向那小童招手道:“小弟弟,莫哭了,姐姐给你桂花糖吃。”又向龙泉道,“快放手,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龙泉承了慕薇救命的恩情,早已对她言听计从,乖乖松了手。那小童立刻收了泪,向龙泉扮了个鬼脸,扑到慕薇跟前讨糖吃。
慕薇两根手指捏住一块糖,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以后若想做强盗,需得先练好本事,否则遇到黑吃黑,便有的你吃亏。再者,做强盗也有做强盗的气节,劫富济贫的可称侠盗,欺善怕恶的便是贼盗,你要做哪一种,自己可要打算清楚。”
慕薇重伤在身,气力不济,说完这一番话已面色发白,险险便要跌倒,那小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先噙了泪,一把抱住慕薇的腿,道:“我长这么大,从未有人如此教导过我!好姐姐,你真是大好人!”狠狠抽了抽鼻子,又道,“姐姐可是受了重伤?”
龙泉拎起小童耳朵,道:“小泼猴,休要胡说,她伤的很轻。”
小童龇牙咧嘴道:“姐姐都快死了,你们为何还要骗她?”
慕薇并不知自己伤势,身子一晃,被龙音扶住。
春深晓寒,连日光都泛着凉意,慕薇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子般的阴影,幽幽道:“龙音,他说的可是真的?我,我真的快死了?”
龙音轻轻叹了口气,强笑道:“天下医祖翠仙翁便隐居在翠岳山中,明日我便带你进山求医。你不会有事的。”
慕薇略略歪着头,瞧着龙音,喃喃道:“看来他说的是真的。”又向小童道,“小兄弟,你如何知晓我的伤势?”
小童脱口道:“我自然知晓......”忽的想起什么似得,紧紧捂住嘴,含混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便要走了,好姐姐,你心肠这么好,一定不会死的!”
话毕,便转身招来朵灰溜溜的小云,去的无影无踪。
慕薇一袭红衣飘飘,倚着医馆小院内一株碧色梧桐,怔怔望着天边一抹浮云,向龙音道:“我刺了你一刀,又救了你一命,咱们算是两清了。你放心,我死不了。我随哥哥征战沙场数百年,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次次都是致命,却次次都活了下来。旁人都道是平安郡主福泽深厚,我却知道,我是有不能死的理由。从前,为的是九黎族,为的是哥哥。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