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欢聚也不能太久,虽然晚上跑回家没人管,不过早上可是要回到军营的。孙家父母让何倩先去睡了,他们把孙永胜叫到自己屋里头。孙老爷子大概介绍了一下最近的局势,自打人民党公开处决了恩铭之后,朝廷准备再出兵,一定要剿灭安徽乱党。
孙永胜再也没有上次的意气,他低下头说道:“爹,这次我想称病。”
“称病?”孙永胜的父亲冷笑一声,“上次你若是要称病,反倒没事。这次朝廷下了如此决心,你此时称病,是准备让孙家死无葬身之地么?”
“这?”孙永胜有些不解。
孙父对自己儿子在政治上的幼稚感到极度不满,“永胜,上次你称病可以说是避嫌。这次你称病那别人可就说你临阵脱逃!太后老佛爷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表忠心的,或者是想对袁大人发难的,都憋足了劲。你此时称病,不是找死么?”
孙永胜只觉得背后冒出一阵冷汗,他连忙点头,“爹,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乱说话。”
“不说话也未必能度过这关口,这已经不是你,孙家运气不好。摊上了何家的闺女。永胜,你这老婆也别要了。咱们倒了霉。”孙父语气沉重的说道。
孙永胜对父亲的这话很是有点不高兴,不过他万万不能说父亲的话不对。他低头不语,却听孙老爷子说道:“永胜,去见见你媳妇吧。见完就走。千万别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了,咱家再也经不起这事。”
何倩见到孙永胜进屋,她上前保住孙永胜,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永胜,你没事就好!”何倩哭着说道。
“你……,你辛苦了。”孙永胜保住妻子,原本想到的话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何倩哭了一阵,这才放开了孙永胜,“永胜,你赶紧回军营去。这些天千万不要回来,朝廷让你们出兵你就出兵。什么都别说,千万不要让人抓了把柄!”
妻子的交代让孙永胜觉得心里头感慨万千,“夫人,你对我真好!”
听到这体己话,何倩眼圈一红,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低声说道:“永胜,咱们是夫妻,我对你好是应当的。永胜,你这次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让人当了刀使。人民党不滥杀,若是到了危急时刻,你一定要以自己为重。”
若是以前听到这话,孙永胜立刻就会大怒,这次从死亡线上爬出来,孙永胜总算是知道了生命的可贵。他点头说道:“放心吧。”
何倩送孙永胜出了房门,却也不再送孙永胜到大门那里。在大门那里的是孙父,老头子见儿子要走,心中不忍,却也没多留。他又对孙永胜说道:“永胜,你这媳妇就别要了。有她在,咱们孙家就得陪着她死。为了咱孙家着想,等你回来,我们再给你找个媳妇。”
孙永胜心里头对父亲的观点并不满意,不过此时不是争辩的时候,他只说了句,“爹,你和娘都保重。”就离开了家门。
一路上,回想着妻子的温存以及通情达理,孙永胜觉得心里头暖暖的,不过一种不安的感觉也不知不觉中开始浓烈起来。虽然感到不安,孙永胜却不敢去想理由。直到走近了营门,孙永胜再也忍耐不住,回想起父亲两次的话,孙永胜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你的媳妇就别要了”,父亲的话在孙永胜心中反复回响着。
父母准备自行做主休了何倩么?孙永胜想。不过这等事如果没有孙永胜写休书,也是不好办的,他们顶多是把何倩撵出家门而已。而且何倩在天津还是有亲戚的,想来何倩还有娘家可回。就算是父母这么做了,自己到时候把何倩接回来就行了。孙永胜想到。而且以自己的薪俸,买套宅子与何倩一起住也不难。
尽管做了“最坏的打算”,孙永胜的不安感依旧没有丝毫减退的意思。为了让自己安心,孙永胜赶紧进了军营。
“呦,孙姑父回来的这么早?”同屋的外地军官打趣的说道。
若是以往,孙永胜还会反击几句,这次他脸色铁青的衣服都不脱,躺在床上拉了床被子蒙住头。或许是被子的回音,孙永胜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脏通通跳动的声音。他拼命把所有念头都排除在脑海外头,在这种奇特的激动情绪下,睡眠居然成了孙永胜的避难所,他没多久就睡着了。不过梦境却完全不受孙永胜的理性控制,在孙永胜的梦中,何倩惊恐的身处一片漆黑之中,然后一把雪亮的刀狠狠的插向何倩的胸前。孙永胜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颤动,他发出意义不明的的呻吟声猛地醒来。
此时窗外天色一片漆黑,这声低沉的呻吟稍微打搅了点同屋军官们的水面,孙永胜就听到有一两个军官嘴里喃喃的说了点什么,接着深沉的呼吸声和微微的鼾声中,他们又很快睡着了。孙永胜在床上蜷缩成一团,颤抖着再也没睡着。
孙永胜遵从了父亲与何倩的建议,再也没有回家。到了7月日,朝廷命第三镇军官速回徐州“戴罪立功”。7月9日,上车的时候,同车的军官们着孙永胜的视线里头都带着非常奇怪的意味。到了车开出北京,才有与孙永胜平素里关系不错的军官偷偷把孙永胜带到角落,低声孙永胜说道:“孙大哥,他们都说你媳妇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令这名军官感到讶异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孙永胜并没有听到意外消息的惊讶。孙永胜只是瞪大了眼睛,接着一条汉子突然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此次外出的并不光有第三镇的军官,信任湖广总督陈夔龙也极为不心甘情愿的踏上了赴任的道路。这位大人原本在赵尔巽由四川总督调任为湖广总督后被委任为四川总督,结果陈夔龙的夫人徐氏是庆亲王奕劻的福晋的“干女儿”,徐夫人觉得四川路途遥远,不愿意就任。于是说动了庆亲王奕劻,想让陈夔龙当上湖广总督。结果这番运动真的起了效果,因为四川一日乱过一日,朝廷本来就有意让铁腕对付乱党的赵尔巽回四川去。陈夔龙先前活动过,也给朝廷各派打过招呼。在其他人都不肯接湖广总督这个烫手山芋的时候,陈夔龙被委派为湖广总督。
这下徐夫人可是慌了手脚,她再去求自己的干妈庆亲王奕劻的福晋,庆亲王奕劻却明白的告诉徐夫人,当时为了给陈夔龙谋动官位,这说项已经到了慈禧老佛爷那里。老佛爷首肯了此事,现在让陈夔龙上任是老佛爷点的,这绝对不能推辞。
徐夫人知道推辞不得,可她也不肯让丈夫陈夔龙前去湖北送死,于是陈夔龙用起了传统的手段“称病”。在赵尔巽已经风风火火扔下武汉,一路跑去四川的现在,湖广总督的位置居然空缺。
慈禧没有大怒,她只是把庆亲王奕劻叫去,问庆亲王奕劻是否给陈夔龙送点药。庆亲王奕劻不是傻瓜,他立刻赶去陈夔龙那里,将他痛骂了一番。陈夔龙不得不赶紧上任去了。陈夔龙的夫人徐氏在火车上想到去了武汉之后生死难料,她忍不住搂住自己与陈夔龙的独生爱女,也哭的如同泪人一般。
满清朝廷调动官员,军队,新的大战已经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