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安提醒道:“要提前早做准备,恐怕破晓时分雨化田就会过来,这方圆五十里,能歇脚的除了驿站就是这了,他肯定不会放过。”
“没事,那就等吧,大漠上要起风沙了!”
苏青看了看天色,黑云汇聚,越来越恐怖,这等异象真是见所未见,这些年,为了这一天他可是没少做准备,下面密道四通八达,这客栈也被不断加固,就是为了应对黑沙暴。
风里刀和鞑靼那伙人跑了出来。
见到一地的尸体啧啧有声。
“这就死完了!”
可看见他的长相,周淮安与邱莫言彼此眼神一变。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
风里刀一怔。
“嗯?刚才在下面那个女人也怕我,说我像一个人,像谁?”
邱莫言道:“像西厂督公,雨化田!”
苏青收回视线,转身朝后院走去。“不说了,把骆驼和马还有羊全赶进客栈里,准备迎接黑沙暴吧!”
天地昏沉的吓人,一夜的时间,那不断汇聚的黑云竟然在交旋中,逐渐化作一个恐怖的漩涡,形如漏斗,风根慢慢朝大漠上垂落。
亿万颗沙砾,随着旋风慢慢浮起,将天地染的一片昏黄,大漠上,刮起了鬼哭神嚎似的风声,像是把那些孤魂野鬼也吹了出来。
众人封住了客栈的门窗,匿在密道中,透过石缝间的孔洞,被这末日般的场面所震慑,传言黑沙暴一起,方圆百里,俱是难逃黄沙覆盖的下场,人畜无生,愁云惨淡。
直到黑暗中亮起一点曙光,天亮了。
狂沙千里,卷天覆地,那漏斗状的巨大龙卷慢慢成型,黑云中电闪雷鸣。
就在所有人养精蓄锐的时候,风里刀忽的急呼道:“来了!”
谁来了?西厂的人来了。
大漠尽头,一条黑线朝这边冲来,像是潮水般,那是西厂的轻骑,看了一眼,所有人心头皆沉,有些悚然,竟然这么多。
“怕是不下两千骑!”
就连苏青也跟着变色。
战阵冲杀之威,他已是见过,仅仅五十骑都差点要了他的命,这两千骑岂不横行无忌了,别说两千骑,就是一千骑,恐怕一个来回,他们这些人都得被踩成泥。
“怎么这么多?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
风里刀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不过是张纸罢了,一捅就破。
苏青沉声道:“也不是没有胜算,如今风沙将起,咱们只要躲着不被发现,自会有天收他们,到时候,咱们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诶,等会,咱们是你们四个人,可不包括我们!”顾少棠忽然插话,指着苏青他们四个人,冷冷道:“这些人可都是奔着你们来的!”
她似是对先前输了有些不甘心。
苏青眼波一转,像是一池静水起了波澜,道:“你说如果让雨化田知道了那些宝藏,他会甘心让你们分一杯羹么?而且客栈里死的那些人,他会相信和你们无关么?”
其他的人脸色也都阴晴不定起来,最后彼此视线一交,拍板道:“好,那就合力先做了西厂的,咱们再各取所需,相安无事,平分宝藏,如何?”
“就这么定了!”
苏青点点头,视线慢慢偏转,看向金镶玉身旁的素慧容,眼神晦涩,似在思量着什么,他蓦然开口:“听说你怀孕了?”
“是!”
被他眼神一扫,素慧容畏畏缩缩的一抖身子,应了句,当真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苏青叹道:“唉,真不容易,我帮你看看吧,奔波了这么久,倒是苦了肚子里的孩子,把手腕给我!”
看似轻描淡写的询问,实则已不由分说的扣向这个女人的腕间,几人各自眼神有变,不明所以有之,出手欲拦者有之。
风里刀嚷道:“当家的亏你也是大老爷们,怎么也欺负人家身怀六甲的女人。”
可他马上一瞪眼睛,素慧容柔柔弱弱的模样一变,往后一缩,身法灵巧如狐竟然避过了这一抓,她不仅避开了苏青这一抓,更是避开了顾少棠与常小文的手,还有可怕的事,她本来空无一物的两只手陡然往两端一拽,指间已多出一条细细丝线便朝苏青脖颈缠来。
身子向后一仰,苏青抬腿朝上便是一脚。
“砰!”
短暂的交手,素慧容已挡下这一招,缩身一窜,窜出去六七丈远,趴在不远处的石壁上,嘴里还道:“你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苏青脸色平静,眼神平淡,慢慢伸回了抓空的右手。“你觉得用两千骑对付我们这些人不觉得太多了么?我倒是觉得他们是来搬宝藏的,可惜西厂的番子已死,这些人里头,就你身份不清不楚,传闻西厂以飞鹰传讯,还用我说下去么?”
“哼,督公一至,你们必死无疑!”
素慧容深深瞧了眼金镶玉,双手一紧腰间,身子一翻一滚,人已翻跳着消失不见。
其他人见势遇追,苏青却冷然道:“别追了,让她去,她不出去怎么引雨化田进来,这密道重重,我到要看看,他那两千骑能活下来多少。”
“那些西厂番子不是留了很多弩箭么?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射死他们!”
“小心她走过的地方!”
常小文猛的瞳孔一缩,侧着脑袋再一瞧,就见素慧容离去的密道中,一条条晶莹细丝若隐若现,闪着寒光。
她手下哈刚童嘎道:“布噜嘟,那是西域金蚕丝,很锋利!”
“往后退!”
客栈外。
众骑包围着龙门客栈,只是里面已人去楼空,落满了黄沙,就剩下半截酒旗在风里发了狂一般卷动着,密道四通八达,出口无数,素慧容自一片沙地上钻出,掠到一匹马前。
马上那人身系黑色披风,身着素衣,面遮纱罩,不见五官。
素慧容急道:“督主,客栈下另有密道,他们就躲在里面,黑沙暴马上就要来了,咱们也赶紧进去吧!”
这人,便是西厂掌印督主,雨化田。
纤指一抬,这人摘去面罩,一张阴柔俊美,冷酷平静的面容立时露了出来,凤眸细眉,朱唇琼鼻,眼神一凝,淡漠道:“一群老鼠,进良你带五十个弓弩手跟我进去!”
“其他的,先守在外面,要是有人出来,乱箭射死,格杀勿论!”
“遵命!”
“下马!”
密道里,所有人提着弓弩,一个个藏在暗处,心中俱是凝重到了极点。
“这一次,看来真的得生死由命了!”
苏青看了看身旁拿着剑提着弩的金镶玉,犹豫了一下,脚下一移,挡在了她面前,头也不回的轻笑道:“待会要是真挡不住了,就自己跑,跑远点,能活下去的话,别回这里了,都他妈是沙子,全是骨头,一点都不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种破地方了!”
金镶玉看着面前的背影,气息一颤,眼神几番变幻,而后毅然道:“我们肯定都能活着离开这片大漠!”
“我也不想再来了!”风里刀也骂道:“等有了钱,我就金盆洗手,买一处大宅子,雇些下人丫鬟,天天伺候我,顿顿大鱼大肉,锦衣玉食,我要所有人都看我的脸色!”
“啪!”
他说完还没等缓缓,一巴掌当头抽下。
风里刀捂着脸有些茫然。
“为什么又打我?”
常小文冷着脸,顾少棠也冷着脸。“就你还想别人伺候,做你的春秋大梦,是不是还想娶两房小妾?敢这样做我先阉了你!”
风里刀气的就要反驳,却听。
“别吵,进来了!”
周淮安沉声道。
众人立马噤若寒蝉,平息屏气,果真就听到有脚步声响起,密集如雨,稀稀疏疏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苏青慢慢拉紧了弓弦,他不怎么会射箭,可力气却不小,指间夹着三支箭,也不知道有没有准头。
直到一条条身影小心翼翼的举着弩自拐角处转了过来。
苏青眼睛一眯,悄然道:“放!”
刹那间。
“嘣嘣~”
弓弦震动,弩箭机簧弹射,箭矢嗖嗖破空,还有暗器飞镖。
一时间,密道里是哀嚎惨叫震天,对面也发现了他们,也是放箭开弓,苏青就听耳边头顶劲风不绝,听的人汗毛直竖,心头警觉大作。
“啊!”
鞑靼那边,有人最先受伤,一根羽箭来势汹汹,竟然直接将那人眼睛洞穿,破脑而入。
苏青瞳孔一紧,他适才瞧清楚了,那箭是被人掷出来的,不但用手接了,还送了回来。
那个与风里刀近乎一般的阴柔男人。
“雨化田?”
正自打量,苏青眼中就见一点寒星已直直朝他门面逼来,左手刀光一亮。
“叮!”
火星四溅,箭簇已被劈下。
不由分说,他灵活收刀的同时,已弯弓搭箭,弓弦咯吱一颤,弓身几乎被拉成满月,一松指,三支箭便已嗖的飞了出去。
雨化田冷然瞧着,面上风轻云淡,右手抬空一摘,五指如折花般径自从空中取下一支箭来,箭身一扫,又拨下几支,可他却豁然皱眉,手中羽箭从中而断,食指一翘,面前霹雳似的一箭,竟被拨弹了出去,与另外两支箭撞在一起,三箭射在墙壁上,留下一窜火星。
“这么厉害?”
“黑沙暴来了!”
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声。
风沙之大,哪怕密道里,依旧有风涌进来。
厮杀还在继续,箭来箭往,留下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西厂番子几乎不要命的往前冲,箭矢如雨,擦出一朵朵火星。
“啊!”
又是一声惨叫。
平顶山的一位腾挪撤退间被射中了脚踝,身法一断,立被乱箭射死。
外面风沙愈大,恐怕人和马都想钻进来。
惨叫声在这蜿蜒曲折的密道中回旋着,苏青带着所有人往后撤,他忽的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退,咱们退出去,退到客栈里,把他们封死在里面。”
“不行啊,黑沙暴会把房子掀了的!”
金镶玉提醒着。
“不会,我当年重塑的时候,在地基里埋了很多暗桩,应该可以扛过去,现在只能拼一把了!”
他似早有准备,面色沉凝。
“那还等什么,快出去!”
风里刀屁股上被流矢射了一箭,疼的脸色都发青了,火急火燎的。
一行人来到苏青卧房的密道口,这里被碎石挡住,很难发现,他一脚踹开。
“都快上去!”
所有人立马往上赶。
推开床板,苏青脸色一变,原来客栈里也涌进来了人马,怕是没挤进密道,他脚下一窜,贴着门缝往下一瞧,就见有人有马有羊,原来客栈的门窗早就被桌椅堵住了,但还是七八个人从泥窗口慌张的钻了进来。
“你们在这守着。”
苏青说完,已提刀举剑,扑了下去。
刀光剑影一亮,这七八人本就惊魂未定,此刻哪还有招架之力,解决了他们,所有人全守在卧室里的密道前,严阵以待,如临大敌,手里都提着刀剑,就等人露面。
外面风起沙卷,如神鬼咆哮,人畜落进去只似泥牛入海,转眼就没影了。
屋内一角,风里刀趴那,露着腚,哈刚童嘎正给他拔箭,疼的哎呦连天。
这一进一出,死的死,残的残,多多少少都挂了伤。
“有人!”
一个西厂番子正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可刚伸出脑袋,刀剑什么的全招呼了下去,哼都没哼一声,便坠了下去。
忽然。
客房的门陡然炸开,一道身影,不,三道身影扑了进来。
雨化田,马进良,素慧容。
“就你们这些小心思也敢和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