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韶闻言,应了一声,放下手中书册,起身,下了马车,伫立眺望。
视线之中,苏照的马车缓缓驶来,停靠在不远处。
陈韶连忙上前见礼,却听尤江笑道:“陈公,公子说外间人多眼杂,礼数就免了。”
说话之间,苏照挑帘下了马车,寒暄道:“陈卿久等了,没想到,这天还真是热啊,今年这天有些热的反常。”
“臣也是刚到。”陈韶道:“公子,今年闰六月,比起往年,暑气下来的是要早了一些。”
苏照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陈卿,那事不宜迟,咱们去三槐村吧。”
说着,当先上了陈韶的马车。
陈韶愣了下,也掀帘上了马车,不过刚一进马车,就觉得原本闷热难挡的车厢,凉爽宜人,不由怔道:“这……”
见陈韶面上诧异,苏照拿起一枚玄水凝冰符箓,解释道:“赖此物之功。”
说着,将符箓放在一旁的车辕之上,拿起放在几案之上的书册翻看着,初时还有些漫不经心,直到不觉入了神。
陈韶到一旁坐了,整了整衣襟,默然片刻,斟酌着言辞,问道:“君上似通仙家法术?”
其实,这个问题从袁彬惨死甘露殿时,陈韶就有所疑虑,但当时苏照含糊其辞,也就不好追问,而今却是借机询问。
苏照放下掌中书卷,却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反问道:“陈卿怎么看仙家法术?”
陈韶沉吟了下,道:“臣少年之时,在陈国听过一些虚无缥缈的仙道传说,后来也见过一些人,的确是神乎其技,但彼辈桀骜不驯,视律法如无物,百姓如猪狗,与家国无益,更有妖人出入庙堂,祸乱朝纲……”
说到最后,似乎察觉到自己一时忘情,犯了人主之忌,就是顿住不言。
苏照眸光微动,缓缓道:“看来陈卿对这些方外之术不以为然,陈卿若有话说,但言无妨,孤并非暴戾之君,不能纳谏。”
陈韶神色微顿,规谏道:“君上,长生之术多是虚无缥缈,前代姬周帝君也有沉迷于此者,烧丹炼汞,甚至传言和神女相会,但百年之后,终究不过是黄土一捧,可见长生之说应验者几无,君上英敏天成,已有雄主之风,万万不可沉迷于此道才是。”
长生久视,凡人尚且魂牵梦萦,更遑论享尽人间富贵的帝王?
哪个不想再活五百年?从五百童男童女,到永远健康……
但灵气潮汐之前,此界人道、仙道的确是异机难容,帝王求长生,违逆天数,当然是痴心妄想。
甚至此刻的苏照若非有仙鼎在身,也要等灵气潮汐之后,才能炼气长生,所以陈韶倒也没有说错。
苏照默然良久,也不好说出“时代快要变了,我的陈大人”的隐秘,换了一套说辞,解释道:“陈卿为智谋之士,向来通权变,既然这仙家法术之妙,也是真真切切,孤想得是,若以之裨益民生,仙法并无不可,据孤所知,仙家之法就有传音等通讯手段,若用之以军情传讯,于国事利莫大焉……其实,若其有利于国势提升,有利于民生福泽,有利于……额,总之,对于仙家法术也不用视之异端。”
“在孤看来,仙道,总归还是要为人道服务的。”
最后一句话,算是为这次谈话收尾。
陈韶琢磨着苏照的话语,神情有些动容,拱手道:“君侯之言高屋建瓴,是臣愚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