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瑗就想起了那个有些傻气、无什么心机,却总是跟她亲近的十妹。
“祖母,何姨娘是我母亲通房丫鬟,十妹自小跟我亲近。可我总想着,我和她都有身不由己,不如疏远些,等到嫁出去了,再彼此亲近。哪里想到……”东瑗说着,眼圈就红了。
她大约是第一次在老夫人面前说她身不由己。
若说这一世她的遗憾,最大的莫过于薛东婉,那个不顾她的冷漠、照样跟她亲近的十妹。
若不是杨氏……
老夫人眼里就有了些狠戾。
“去吧,今夜你也住在桃慵馆,只当陪陪婉姐儿和姝姐儿。咱们家,婉姐儿她是最老实的孩子。”老夫人忍着泪意,对东瑗道。
东瑗应诺,去了桃慵馆。
却在门口遇到了五姐薛东蓉。她穿着绯色折枝海棠嵌如意云头纹褙子,月白色软银轻罗福裙。和前几日相比,她削瘦了很多。
东瑗喊了五姐,屈膝给她行礼,心中却想起自己回门时她的怪异。
薛东蓉也给东瑗见礼,姊妹俩才进了桃慵馆。
薛东姝正在二楼薛东婉的房间里。她坐在临窗大炕上,面前各色珠宝首饰摆满了炕几,她正在一一拭擦清理,重新放回妆奁。
见东瑗和薛东蓉进来,她起身给她们见礼,才彼此坐下。
“九姐,我以为你明日才来。”薛东姝笑道。
“明日要回去送我小姑子,才今日赶回来陪你。在做什么?”东瑗好奇捡起炕几上的一只掐金丝嵌翡翠金簪问。
薛东姝目露几分哀婉,道:“都是十姐的东西,平日里祖母、母亲和伯母们赏的。她平常不爱戴,却总是隔三差五拭擦干净……”
说罢,声音就微微哽咽。
五姐薛东蓉道:“十一妹,我帮你一起吧……”
东瑗也忙说要帮忙。
薛东姝被她们一打岔,眼泪就忍了回去,让丫鬟拿了丝帕来,给东瑗和薛东蓉,让她们帮着擦拭。
东瑗抬手时,薛东姝和薛东蓉都看到了她手上的纱布,问她:“怎么伤了手?”
东瑗又把那套说辞讲了一遍,听得薛东姝和薛东蓉唏嘘,都说下次小心些,东瑗颔首应了。
说起薛东婉就会伤感,姊妹三人都避开她不谈。
薛东姝就问东瑗:“九姐夫回门那日,才惊四座,祖父连连夸了他好几日。九姐姐,他是个怎样的人?对你可好?”
这个问题令东瑗有些尴尬。
她含混道:“他很温和。”
惹得薛东姝禁不住笑起来五姐薛东蓉却神色低靡,她唇角的笑勉强又生硬。
“五姐,你比上次我回门时瘦了。”东瑗故意问她。
薛东蓉回神,淡淡笑道:“最近睡得不好,总是在想很多事……”
东瑗和薛东姝都问她想什么,又道:“失眠倘若严重,让太医开几副药吃。倘若拖下去,身子都垮了。”
“无碍的,最近几日想通了……”薛东蓉的目光落在东瑗身上,笑容清浅,“我在想九妹夫回门那日对的棋道:人定胜天是小势所得,顺应天意才是大势所趋。我从前也见过这样的句子,却一直嗤之以鼻。现在想来,偷窥天机会遭报应的。”
她说的语无伦次,薛东姝一头雾水,东瑗却仿佛听明白了什么。
倘若薛东蓉是重生再来,她自然是知晓后事,知晓旁人的命运的。假如她以此为手段获益,就是偷窥天机。
她,遭了什么报应吗?
东瑗抬眸望向薛东蓉,却见她正看着自己。东瑗正要开口,薛东蓉抢先一步道:“九妹妹,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老天爷会保佑你的。”
东瑗心中一动。
她的未来,薛东蓉知道吗?
她现在被元昌帝逼得前路艰难,以后她的路会如何?她可不可以问问薛东蓉?
转念又想起刚刚薛东蓉说偷窥天机会遭报应,东瑗顿时打消了念头。
“多谢你五姐。咱们姊妹从未做过亏心事,将来都会有好前程的。”东瑗鼓励着她们,笑容里充满了乐观。
可薛东蓉和薛东姝的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
东瑗不是个傻的,薛东蓉和薛东姝的表情让她明白,她们各自都暗中做过亏心事。而自己的话说出口,她们还以为自己窥视了她们的往事,故意说给她们听的。
东瑗乐观的笑就变得有些勉强,不再说什么,垂首认真拭擦起首饰来。
墙上自鸣钟敲响,申正时刻,薛东蓉起身,道:“十一妹,九妹妹陪你,五姐就先回了。我最近睡得不安稳,怕吵了你……”
薛东姝道没事,亲自送薛东蓉出了桃慵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