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范闲以最快的速度杀入含光殿时,跟随着他地五六十名六处剑手,也于黑暗之中,散成扇形,向着含光殿围了过来。只是这些人的速度都刻意压制着,此时恰恰好抵达了含光殿的外围。
范闲算的极准,虽说有些低估了后宫护卫力量的反应速度,可这五六十名六处剑手,恰好抵挡住了以极快速度赶来的大内侍卫。
监察院的剑手,精于黑暗之中杀人,而大内侍卫,则是庆国个人武力中的精锐,虽然远远及不上范建暗中替皇家训练的长刀虎卫,然而武力依然十分强悍。
含光殿外,厮杀四起,一瞬间,刀剑相交,不知道多少人被杀死,多少鲜血喷出。不过数息时间,数十名黑衣剑手构筑的圈线,便被压迫的往含光殿方向退了不少距离。
但如果仔细观察,应该可以看出这些剑手的退并不是被动,而是一种主动的选择,虽然看似被侍卫们杀的节节败退,可是也将圈线收小,将含光殿正殿紧紧地围了起来。
防御圈越小,反弹之力越大,场间已经有很多人倒下,而那些黑衣的刺客们,却也是阻住了含光殿的正门,如果里面的人想逃出来,难度极大。
而且不要忘记,此时的含光殿内并不平静。
这正是范闲拟定的四面乱流而围,中心开花的战术。监察院的忠心下属们凭借着黑暗,与人数越来越多的大内侍卫周旋,而在整座皇宫的中枢,含光殿内,却要开出一朵鲜艳而毒辣的花来。
这朵花一定要捏在范闲的手指间。卫与内廷高手们的反应极为神速,然而宫中贵人们却没有这种能力。含光殿的老嬷嬷们睁开迷糊的双眼,无声地咒骂了几句,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腿脚灵活的小宫女听着床上的咳喇声,赶紧爬了起来,将床上那位庆国实际上的女主人扶了起来。
太后这几天一直在头痛,额际上捆着一根黄色的丝线,她有些疲惫地斜倚在宫女的怀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老年人的耳力并不好,所以没有听见侧殿房顶被范闲撞破时发出地巨响。也没有听见范闲于须臾间连杀八人的声音。但这位老妇人长年居于宫中,不知看过了多少狂风巨浪,在政治于阴谋间的浸淫,令她立刻警醒过来。
她的瞳中闪过一道寒芒,猛地从宫女的怀中坐起。厉声喝道:“关宫门!全部地人退进来!”
太后老祖宗地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既然猜到宫中有乱,她第一时间内,便要集中自己所有的武力,包围在自己的身边。她知道自己的份量,敌人既然入宫。自然自己是第一目标。
如此反应,就和她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死讯时一样,简单而精确,不得不令人佩服。
只是今夜她注定要失望,因为在她收拢力量之前,已经有一个人杀到了含光殿的中腹之中!
就在殿外侍卫与六处剑手第一次交锋声音响起时,含光殿地侧后方墙壁,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
砖木乱飞。一个空洞骤然出现,而一个黑色的人影。就从这个洞中飞了出来,如一条行走于夜晚中的苍龙。瞬息间掠过半空。直扑太后的凤床!
屋与屋之间最近的距离,不是门与门间的距离。而是墙——两个房间看似极远,有时候往往只是半尺厚的墙壁之隔,只要穿墙而过,天涯便如咫尺。只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够像范闲这样,可以将霸道的先天真气运至全身,又用天一道地纯正心法护住心脉,以防被霸道真气反噬,从而将自己变成一个大铁锤,直接将厚厚的墙墙撞碎!
一身黑衣地范闲挟风
雷之势,向着皇太后扑了过来!
一路经过,空气中发出撕裂般的凄厉叫声,可想而见他地速度已经被提升到何等恐怖地程度。
由墙上的破洞而至皇太后坐着地床,有四丈距离。
在这条路线上,只是是擦着范闲衣袂边缘的老嬷嬷或宫女,都被他身上每一细微处都挟着的霸道真气震倒在地!衣衫不整,鲜血狂奔地震倒!
便在此时,一直停留太后宫中的太监高手们终于发动了,四声暴喝!四枝干枯的手掌,向着快速前突的范闲身体上抓了过去,如老树开花,要缚那林中巨龙!
四只干枯老迈的手掌中,不知挟杂着多少年才能练就的纯正真气,太后安坐宫中,如果没有自己强大的武力守护,怎么敢用宁才人的性命,去威胁手握重兵的大皇子?
在听到墙壁如纸一般撕开的声音后,太后已经扭过头来,恰好看着这一幕,她的眼神冰冷,满是信心,似乎此时像天神一样的范闲,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死尸。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范闲没有减速,但是他身上所挟带的气势,却在这一瞬间,变得一丝全无,整个人在半空中,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
他的身体还在飞掠,但他身体上的霸道真气气息,全部敛了进去,整个人显得柔顺至极,平伏至极,幽宁至极。
由极霸道而极温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竟会在一瞬间,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四名厉害的太监高手眼瞳微缩,心中觉得十分骇异,在他们的一生中,不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谁,能够将这样两种性质冲突十分严重的真气练到巅峰。
而且这两种真气法门,明显都是世间最顶尖的绝学然震惊,但手下却没有放缓,而且信心也没有丧失,这是洪公公所统领的内廷高手中的四位强者,一直以为便是负责保护太后的安全。
他们认为,范闲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无视自己这四人的联手一击。
是的,范闲不是大宗师,但他是整个天下小身法第二快的那个人,当年在草甸之上,海棠的剑尖都刺不中他翻滚的身体,更何况如今心性已有改变,将两种真气渐渐融合贯通的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五竹。
范闲的身体在空中忽然缩了起来,左膝一抬,右肩一扭,身体颤抖着,于半空无可借力处中,异常神妙地偏转了自己的身体。
便是颤了一刹那,偏了少许方位。
第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范闲的右肩,却像是抓到了一团云,浑不着力。
第二只枯瘦的手抓住了范闲的左臂,却是抓到了他阴险藏于袖中的剑锋,剑锋裂袖而出,在那只蕴藏着精纯真气的手掌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露出内里的白骨,鲜血被真气一激,全数喷出,淋的范闲半片身子都是血色。
第三只枯瘦的手抓住了范闲的右膝,撕下一片衣衫。
第四只枯瘦的手却……落空了,只抓住了范闲的一只鞋!太后的瞳中闪过一丝寒意,寒意未退时,已耀出一抹寒光!
如一阵风至,范闲左手中的剑,已经搁在了太后的颈上。
鲜血从范闲破开的袖子上滴落下来,滴在太后的衣裳上,滴在太后的脸上。
范闲脸色惨白,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半片身体的黑衣都浸在血水中,终究是被那四名太监所伤,但他的眼神依然无比坚定,用冰凉的剑锋冷却着含光殿内所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