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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什么时候换班?”
“还有三刻。”
辛鸾:“跟他们说这一班推迟一刻换班,下一波来人先在花坛底下集合。还有,叫房大人,许大人,宋大人过来见我。”
“是!”
扈从领命而去,邹吾这才问辛鸾:“要训话嚒?”
辛鸾没有睬他,在窝棚小桌里掏出纸和炭笔,自顾自地踩着米袋子就往那花坛子上爬,邹吾伸手想扶他,辛鸾像拍轻浮浪子一样,把他的手背打开,自己爬到了上面去。
邹吾无奈,撑着手臂跟着他跃了上去。
渝都的春天也像夏天,尤其到了正午,阳光炙热,热气四溢。从杂乱的花坛子朝东边极眺,能看到陡峭的山岩上的内外两道防线,防线外低小的瓦房高低错落,间杂着良田沃土豁然千亩,而最底层,蓝绿色的床滩上是列列停泊的船舰,顺着江流的拐弯处直眼神到水军码头。
辛鸾站在高处,鸟瞰了一圈,对着壬区开始勾勾画画。
不消一刻,壬区各司其职的所有底层衙役干事全部侧目。
原因无他:他们之间各个顶头上司身穿淄墨色朝服拨开人流疾奔而至,上壬区有一个很陡的上坡,他们提着厚厚的锦绣衣裳,一边擦着脸上热汗,一边开始惶急地在人群中逡巡。
“大人!”
一把巨大的蒲扇殷勤地穿过一列列排队的人群,扇到了许大人身边,说话的正是刚刚那个与辛鸾理论柴油的衙役:“敢问大人您找谁呢?小的帮您找?”
那许大人跑得气喘吁吁,顾不上说话,只四周望着,“你不认识,且别捣乱。”
那衙役叫吴天雄,脸膛群黑,脸颊凹陷,脸皮倒是很厚,“那小的且给您扇着,大人别急,慢慢……”
“这里!”
在他们身后,也就是迎面领领米粮的高处,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音。
许大人房大人等闻声回顾,吴天雄也哈着腰跟着过去看,这一看简直非同小可,只见枝丫围拢的水泥台上,一人色白的请罗长衫,正是刚才和他理论的小孩子。
只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他身边另站了一个个子很高肩宽腿长的男人,和他穿着同色素雅的衣衫,可那挺拔的身姿,一看就是武将。
吴天雄只见诸位大人一口气立刻松了下来,像看到活菩萨一般,亟亟地趋了过去,扬起一片殷切的抬头纹,小心道,“殿下怎么爬的那样高,快下来,快下来,容微臣扶您一把。”
吴天雄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腿都要软了,直望着那小孩,转不开视线。
只见那白衫的少年似乎很忙,手捧这一张纸,自己用胳膊掂在画什么,他身边的男人看他的眼神很是珍重,几次伸出手想帮他托着点纸,却被固执地避开了。
“上来。”
那少年说话了,像是百忙中才抽出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朝着几个可以当他父亲的人简单地命令。
“这……”几位大人有点懵。
“上来啊!这么犹豫做什么?见不得人吗?”辛鸾童言无忌一般随口一说,说着蹲,“房大人你腰不好,我拉你一把。”
他蹲下,他身边的男人也一起跟着蹲下,作势去拉房大人。吴天雄彻底惊了,只见房大人捂着腰,迭声道,“不敢不敢。”可是又是一副尊者赐不敢辞的模样,受宠若惊地面对两只手,老脸一红还是抓住了那少年既软且小的手掌,不敢用力握,还是自己挣扎着上了花坛。
一个人上了,其余人也就跟着上了。
剩下两位大人,男人挨个借了把力,拉上了上,为了给几位大人留余裕,主动跳了下去。
“都接到消息了?”辛鸾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抬头、低头、勾画,在他的笔下,是整个壬区的地图,哪里是原来的瓦房,哪里是正新搭建的瓦房,哪里是井与厨房,哪里是茅厕,林林总总……
他自顾自地把自己搞得很忙,谁也不看,几位大人却被他这突然一问搞得一头雾水,还是房大人主动出声:“殿下问的是……?”
“南君限时七日将一万百姓安置妥当,你们自己低头瞅瞅,就这个效率,给你们十七天也完不成,说好的分流尽快安置,本宫安置……”辛鸾一低头,看到熟悉的面孔,“哦,对,就是这位……”
邹吾已经避让开了,底下只有吴天雄仰着头,淳淳地看着诸位大人物,好像是刀俎上的鱼肉:“殿下……”
“本宫问他物资分发,明明百姓已经爬上山来了,为什么还要撵下去,他说没有户部的批文他拒绝分发,可本宫下山一看,户部批文排了数千人,主事的还在往山上粘人,所说的和山上说的完全相悖……本宫就是想问问你们,诸位衙门和衙门只见到底是怎么对接公事的?今晨不是一道议完事,随后你们出了巨灵宫一起去议细节了吗?怎么这由上至下的传达还能出这么大的差池?”
辛鸾的话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十分心平气和了,可是几位大人紧张得油汗已经冒出来了。
他们没有见过这样微服出行的主君,只以为这是要拿捏由头要他们动辄得咎,几个人撇着眼看吴天雄,心中只有:此人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