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来,没提任何旁的事,科道言官那边便开始活跃起来。
因为是临时得知消息,没有现成的参奏本,众言官都是直接以口头参劾的方式,在朝堂上朝唐寅还有新皇发难。
「……内三关总制唐寅不遵上令,跳过兵部出兵宣府,行僭越之举,请陛下将其拿下法办,此等国贼罪不容诛,望陛下明正法纪,以正视听……」
兵科都给事中汪玄锡最先发难,对唐寅一顿抨击。
已将唐寅跟国贼相并列。
朱四语气很平和,笑眯眯道:「诸位卿家,唐先生出兵之事,朕早就知晓了,所以算不得僭越。」
上来便直呼唐寅为「先生」,就是赤果果告诉在场这些文官。
你们算什么东西?
那是朕的老师,他要是没有朕的授意或者许可,能擅自出兵吗?而且出兵细节,朕都懒得跟你们解释……
你们这群渣渣,还不足以跟朕这样的旷世明君议论军机,更别说是这件事真正的策划者,是远在江南的朱浩了。
汪玄锡被皇帝这一句给呛了回去,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杨廷和可不惯着小皇帝的毛病,走出来道:「陛下,先前朝议时,分明已定下,内三关不得干涉宣府军政事务,为何在未知会兵部的情况下,要令唐寅擅自调兵?」
杨廷和说话也很「讲究」。
能论唐寅擅权僭越吗?
把唐寅干下去,能让人有成就感吗?
在老夫看来,唐寅就是个虾兵蟹将,是新皇阵营冲在前面的排头兵罢了。
令唐寅落罪,还有第二个冲出来的,那就干脆来个釜底抽薪,把责任归到你新皇「下令「的头上。
皇帝,是你自己说的,你已知晓此事,便让人觉得,这都是你这个当皇帝的跳过朝廷直接下令。
那出了事,皇帝你可要负全责。
朱四笑道:「杨阁老,你怎知晓是朕对唐先生下旨出兵的?你有证据吗?亦或者,你觉得西北各处人马调动,都要有朝廷的出兵调令?那岂不是说,西北军将的一举一动,其实不是军将审时度势,而是随时听令于京城兵部的调遣?那不会贻误军机吗?「
皇帝反驳的话语,在普通人听来,好像蛮有道理。
杨廷和也没想到,这小皇帝的心态如此之好,竟然在被诘问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跟他讲道理!?
你以为老夫治不住你?
那老夫岂不是白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
杨廷和道:「那陛下,此出兵之军令,到底出自于何人?若真是唐寅擅自调兵的话,当治其罪!「
陛下,咱有点担当行不行?
就用个简单的激将法,你就承认了其实是你下令的!
那咱好说话!
不然我还要不断激你,而且也不会再给你什么颜面。
朱四叹了口气。
众大臣不明白,为何皇帝要叹息,难道是因为对唐寅觉得惋惜?还是对杨
廷和的诘问无言以对?
朱四心里在想,果然都被朱浩料中了。
一旦让唐先生出兵,那文臣一定会纠结是谁下令的问题,而且不把朕和唐先生给按下去,他们是誓不罢休!他们果然只在意派系斗争,而不在意西北局势到底会发展到如何的境况!只有朱浩,才会一心一意帮朕治理天下啊。
朱四摆摆手,让张佐走出来。
张佐手上拿着一份西北前线的战报。
朱四道:「这份东西,其实早在三天前,就已经传到京城,这并非内三关调兵的奏报,而是有关西北敌我军事动向。说是鞑靼派出数千骑兵,往内三关袭扰而来,唐先生以此来推断,鞑靼有全力攻取宣府镇周边重要关隘的意图。」
兵部右侍郎李昆走列道:「陛下,以这样一份战报,便贸然断定宣府要受鞑人袭扰,怕是没什么缘由吧?」
朱四厉声喝问:「李侍郎,你是兵部右侍郎,应该知兵吧?鞑若是派兵进入外关内袭扰,当以散兵游勇为主,不会以大股骑兵集结行动……数干兵马入关,且往内三关而来,不摆明是要牵制内三关兵马,不令朝廷有一兵一卒驰援宣府?」
「这……」
李昆作为兵部侍郎,居然被小皇帝一句话给呛了回去。
他很无语。
这种情报,怎么解读都行,人家鞑人就是喜欢集结兵马往内三关冲来,到相对更富裕的内三关周边掠夺,抢个大的,这解读不也合情合理吗?
现在反而是皇帝自己用一种解读方式,把他这个兵部右侍郎给贬到一文不值。
彭泽见自己派系的人被皇帝教训,急忙出列道:「陛下,即便宣府有战端开启,也当上报朝廷来议定,而不是由内三关自行出兵,唐寅此举……极为草率,区区数干骑兵驰援宣府,无异于杯水车薪,若是中途被鞑鞋骑兵阻截,只怕会……如此还会令居庸关内防守空虚,进一步威胁到京师安宁啊。「
彭泽的分析一出,在场很多大臣都点头赞许。
还是人家彭尚书对西北局势了解。
那唐寅从一个战报分析出宣府可能被鞑人强攻,就算这解释说得通,但你从内三关调兵,还只调了两三千骑兵,有个鸟用啊?
宣府镇周边卫所林立,堡垒丛生,缺你这两三千骑兵?反而是你从内关调出兵马,这些兵马容易被嗅觉灵敏的鞑人阻截,还会令缺兵的居庸关陷入危机…
出了事,你唐寅承担得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