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位上来说,其实兵部尚书是要比他这个户部尚书高半级,再说了,对方只是来讨要钱粮,不必动怒,随即也就问出个很实在的问题。
孙交的意思是,正德末年你又没在中枢,宣府府库什么样你怎会知晓?
再说了,那会儿宣府府库基本都被先帝身边女干佞把控,他们早就把府库钱粮搬光了,现在的亏空多半就是那时产生,将士们多年没发军饷,甲胄、兵器也多年未曾更换,各处堡垒年久失修,你当是一年就能造成如此惨状?
彭泽面对孙交的问题,不好回答。
孙交道:「是这样,老朽本来也不想回朝,说起来,就是没以钱生钱的本事,听闻南户部黄尚书在筹措钱粮方面很有一套,老朽正想告老还乡,让他来接替本部堂职务,或许就能把西北钱粮缺口给补上了,幸庵你有何意见?」
擦!
跟你来要钱,你直接来个撂挑子不干?
你可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要说老女干巨猾,还是你孙志同技高一筹。
「孙部堂,就算您真要致仕,是不是也先等……把今冬之事给解决后再说……这个,唉!其实这也是杨中堂的意思,他没太好的办法,才让鄙人来找您商议。」彭泽说话已算是很谦虚了。
孙交道:「户部没办法,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以老朽所知,内库也是空空如也,所以也别指望陛下能凭空变出钱粮来。」
「现在都在过紧日子,本来前朝乱象丛生,致民生凋敝,本该休养生息,过个几年财政才能好转,谁知这草原上的蛮夷不给机会啊。」
「你去跟杨介夫说,老朽已尽了全力,到现在能抠的地方都已兼顾到了,臣僚也要节衣缩食,俸禄能不发就先不发……就这样还有缺口,那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
……
彭泽没从孙交那儿讨半点便宜。
随后去见杨廷和,等他将孙交的意思一传达,把杨廷和气得够呛。
「大明的户部尚书,居然说出听天由命的混账话?他有什么脸继续留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
杨廷和也不避彭泽,对孙交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老子好心好意让兵部尚书上门求你,给足了你面子,结果你这么不识相反将我们一军?看来你是真不想在朝堂混了。
彭泽叹道:「其实在下倒觉得,孙部堂话是糙了一些,但并无妄言,朝廷这般境地多是先皇铸就,就这样朝中还有诸多缺口,已预支来年甚至多年后的盐引、盐税,都填补不足,这时候,让孙部堂从哪里调拨钱粮?就算有银子,那哪儿来物资呢?」
虽然彭泽也恨孙交见死不救,但他好歹也是西北统帅出身,很清楚钱粮供应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
在彭泽看来,孙交能在如此艰难的年景下,把户部给撑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杨廷和冷冷道:「身为户部尚书,难道不该为此忧心?照你那么说,莫非
他还有功了不成?如今江南漕粮马上就要运到京城,他为何不能将其优先调往西北?」
彭泽道:「中堂,孙部堂那边提出……说是让南户的黄尚书来京城顶替他,或许此人……可以无中生有变出钱粮来。」
彭泽不去跟杨廷和细究漕粮之事。
谁都知道,漕粮主要是为了保证京师供应,若全都调往西北,那就从官民以及周边守军,还有辽东等地将士就要喝西北风了。
可不能因为三边局势恶劣便让各处防务跟着崩坏,就算要出乱子,也不能让整个边关一起遭殃。
宣大局势已经坏到一定程度,再恶劣一点也没什么,可一旦别的地方也出问题,那整个大明九边防线就完了。
「黄公献?」
杨廷和皱眉。
彭泽道:「中堂好像对此人,一向有成见?据闻当年他以户部右侍郎监理宣府府库时,打理得井井有条,先皇穷兵黩武,御前女干佞横行,他尚且能维持西北粮饷不断,军中将士有口皆碑,若是以其来打理西北钱粮的话……」
现在彭泽属于病急乱投医。
作为兵部尚书,西北一众手下「嗷嗷待哺」,他得想办法筹措钱粮,以令自己的势力可以再西北边军中延续下去。
孙交没办法,于是举荐了个能解决问题的官员,彭泽也就顺势对杨廷和提到此人,虽然他知道杨廷和一向把黄瓒归到女干佞一党,只是因为此人能力突出才未被清算,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清算。
「他坐镇南户,如何北调?」
杨廷和没直接回绝,只是冷冷地质问一句。
当初黄瓒以户部右侍郎之身到宣大监理府库钱粮事务没什么,可问题是现在黄瓒已是南户部尚书,要让黄瓒再打理西北事务,就只能提他为北户部尚书或者是兵部尚书之类的官衔,总不可能从尚书降为侍郎吧?
再说了,这南户部尚书本来责任也很重大,漕粮运送,需要南户部统筹,权责也不容小觑,杨廷和有何必要把非自己派系的人安插到朝廷重要职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