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设冲他妈使眼色,吓傻的朱玉珍这才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想出去泡茶,老爷子冷声道:“喝不起,我这个老糊涂哪配喝你们家的茶!”
“爸,瞧您这话说的,您要是不配,还有谁配啊!”朱玉珍赔笑。
老爷子没理她,死死盯着顾建设,之前小儿子还骂他老糊涂,看不清顾建设的真面目,看来他是真糊涂了。
“你心里很不服气嘛,第一排就只能给你儿子坐?你儿子算什么什么东西,老子当年枪林弹雨,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现在国家给我那么多福利,老子都觉得不配,比起牺牲了的兄弟,老子什么都不是,你们倒拽的很啊,坐第二排都觉得委屈,我呸……你们为百姓做了什么贡献,啊?”
老爷子脸涨成了黑红,额头青筋鼓爆,脖颈那儿也是,刚才在外面听到这大儿媳和孙子谈话,满满的优越感,让老爷子很生气,很伤心。
这些年来,他经常梦到死去的兄弟,血肉模糊的,脸记不清了,因为死的人太多了,好多人都死在他面前,都那么年轻,有的才十五六岁,还是娃娃啊。
很多战友直到死,甚至都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厚实的棉袄,也没娶上媳妇,没能留下一儿半女,风华正茂的年纪就没了。
他顾怀年能活下来,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是那些死难的兄弟们拿血和命换来的,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不配享受,吃得太好心里都会难受,要是时光能倒流,他能把好菜好酒带回去,让兄弟们饱餐一顿,就算死也当个饱死鬼啊!
“你们给老子记着,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是无数个大宝小宝他们爹那样的英雄换来的,他们是咱们国家的脊梁,你们算什么东西,下次再诋毁大宝小宝,老子一枪崩了你们!”
老爷子一脚踢向床头柜,柜子上摆了一搪瓷杯开水,还有些瓶瓶罐罐,碎了一地,有些碎片溅到了顾建设和朱玉珍身上,裸露的皮肤划破了,刺疼。
朱玉珍瑟缩了下,紧贴着墙,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嫁到顾家三十几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公公发这么大火,吓死她了。
顾建设更是缩紧了脖子,一声都不敢出,看到他这怂样,老爷子更加失望,没胆没血性,他怎么会有这么个窝囊孙子?
“做人得堂堂正正,别成天钻研耍小心眼的歪门邪道,脚踏实地做事比什么都靠谱,顾建设,你的思想很不端正,给我好好反省!”
老爷子厉声教训,顾建设唯唯诺诺地应了,心里松了口气,以为这一关过去了,但他不知道,老爷子已经给他打了叉叉,认为他不适合再当机床厂的副书记了,德行配不上。
顾野凉凉道:“大嫂这个时候怎么在家?不用上班吗?”
朱玉珍身体抖了抖,小心答道:“我……我请假照顾建设。”
“是请假了还是压根没上啊?”顾野毫不客气地拆台。
像朱玉珍这种老油条,机床厂也有不少,其实他对这种现象是无所谓的,但谁让顾建设害他今天出了大洋相呢,不报这个仇他咽不下这口气。
老爷子黑着脸吼道:“有没有请假?”
“请了……爸。”
朱玉珍脸都吓白了,心虚地低下头,脸上全是冷汗。
顾野冷笑,拽着老爷子出门,“请没请假去问问就知道了,爸,咱们顾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大嫂要是溜号上班,丢的可是你的名声,当年大嫂进纺织厂,还是你托的关系呢,估摸着厂里领导看在你的面子上,敢怒不敢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