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受尽欺凌,连死也无法见到儿子,令狐傲闭上眼睛,心中沉重而悲痛,可是他回来,他终于回来了,内侍并没有把他带到皇帝的宫殿,而是一个很隐蔽的宫殿,令狐傲心中一跳。
后宫里一直有一个神秘女人存在,十几年前令狐皇带回一名绝色女子,安置在后宫里,宠爱无二,却不给任何人见。那女子成了宫里的神秘存在,却让所有后宫的妃子都讳莫如深。
娘亲也曾提起过那女子,只是一味的叹气怜惜,眼中有隐隐泪水和悲悯,却没有妒忌,僻静的宫殿,外面黯淡寥落,里面却奢华无比。
仿佛走进了一个奇异的世界,皓皓雪玉砌成的墙壁、地板,光润如珠,雪白羽纱的帷幄铺了一地,四个角落上悬挂着无数的海明珠,散发着柔淡的光芒。
宫殿里面的家具器物,每一样都是白色的,整个宫殿,好像雪雕成的玲珑水晶宫,只有暖炉里的火光是里面明亮的一抹黄色,才让人觉得这里比较像人间。
令狐傲不禁肃然,脱了靴子走进来,见到外殿上站着令狐皇,已经换去了上朝的衣服,换上了一件白色的深衣,简单随意,竟然也生出几分柔和之意。
平日那种阴沉,暴戾和猜忌已经褪去不少,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苍老而无奈,岁月的痕迹如此深刻印在他脸上,令狐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觉得很陌生。
令狐皇鹰眸落在他身上,神色复杂,命令道:“进去吧,她想见你,想来你也是唯一活着,与她还有血脉的亲人。”说完他看了那宫殿深处一眼,眼底浮起一丝郁色,便静静离开了。
令狐傲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进去,突然觉得心脏跳动得厉害,他隐隐能猜测到里面的人,却觉得难以置信。
绕过重重雪白委地的帷幄,踏入内殿,便看到空荡荡的殿内,并无甚装饰,只有一张椅子,一张玉台,一张干净而小的床,实在简单得惊人。
窗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尽管衣服穿得很厚,披着雪狐皮,竟然背影萧瑟而瘦弱,弱不禁风,似一朵就快枯萎的白花。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来,一张苍白无血的绝色脸容出现在令狐傲的视线中,令狐傲一震,呼吸一下子静止了。
这个女人,他曾经在画像里见过,或许十几二十年前的人,觉得不会陌生,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花女皇……”他低声惊呼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那位花千蕊女皇竟然还活着,成了仇人父皇的宠妃。
“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我了。”那白衣女人叹了一口气,露出郁郁的苦笑:“我也不配被称为女皇,无法保护先祖的天下,无法佑护冰族百姓,更没有继承娘亲的遗志,怎配被称作皇,冰族毁在我手上。”
她话语中的悲凉和沉重让令狐傲也感到难过,害成她今天这样子的却是他的父亲,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夫人,活着起来是一件好事,过去的事已成定局,再怎么伤心也无济于事。”
“我不怪谁,只怪当初太软弱,不够心狠手辣。”花千蕊目光淡淡的扫过他,有一丝欣慰:“幸好,冰族的后代血脉从来都不是那么软弱。别叫我夫人,你是花飘雪堂姐的儿子,我是你的姨母,你娘还好吗?”
令狐傲苦笑:“娘已经去世六年了。”
花千蕊身子一震,露出一抹悲痛:“曾经少年时,堂姐那么活泼善良,没想到也早逝。我在这里隔绝世事,什么都无法知道。以令狐妄那猜忌多疑的性格,这些年你应该过得很艰苦。”
“都已经过去了。”
“连你也如此,那么冰族百姓,应该更凄苦无依。”
“冰族沦为最底层,被驱逐到最偏远贫瘠的地方生活。”花千蕊无力的闭上眼睛,手指紧紧的攥起来,几乎掐进肉里,霍然睁开眼睛:“傲儿,你想要当皇吗?”
大限将至,不能再等下去,何况她有种微妙的感觉,觉得她血脉里的至亲,她的孩子已经来到她身边了。
令狐傲浑身一震,脸色大变,眼底透出一抹微光,随即又黯然:“我不知道,曾经我很努力想要得到关注,得到父皇重视,想要回来,也想夺得所有兄弟都想要的那个位置。可是我的努力没有换来任何东西,后来娘亲死了,突然之间,我不知道对我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连亲情都变得那么冷淡。”
花千蕊叹了口气,眼神染上复杂:“没想到你也会对权势这么迷茫,可是这兰陵国本来就是属于我们冰族,我虽亡国,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权落入他族手中。你是唯一还有冰族血统,也有能力有机会成为皇者的人。作为男人该有志气,你忘了你母亲的死吗?若不是冰族凋零,飘雪姐也不会备受欺凌,郁郁而终。”
令狐傲流露出悲哀的神色,挣扎了一阵,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然后睁开:“我愿意接受姨母的安排。”
“很好,果然不愧是我冰族的后人,不过你身上毕竟还有令狐皇的血,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希望你立个血誓,能永远效忠我冰族女皇,以后要将我冰族子民佑护和壮大,不得伤害冰族人。”
花千蕊认真而严肃的看着他,虽然她性格柔弱,但是毕竟曾经为大国女皇,那种王者的气势始终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