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帐篷,封魂还在原处趴着,听见动静,便睁眼瞧了瞧。
燕思空走到封魂身边,歪栽到了它身上,一时只觉虚软无力。
他真想把元少胥的面皮扒下来,不让元少胥用那张神似元卯的脸,说出令他戾气高涨的话。
可那终究是元卯的儿子,看在元卯的份儿上,他还能如何?
封魂似乎感受到了燕思空的情绪,用脑袋拱了拱他。
燕思空转过身,抚摸着封魂的脸,轻声道:“魂儿,你是否能将一个人的味道记上一辈子?”
封魂那只青白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燕思空。
“哪怕你只有一只眼睛,你还是认出了我。”燕思空苦笑道,“他还不如你。”
一向傲慢冷酷的封魂,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燕思空的脸。
燕思空怔了怔:“你还是第一次舔我。”从前封魂撞他一下,就好像是天大的恩赐了。
封魂“呜”了一声。
燕思空趴在了封魂身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也罢,至少你认得我,无论我是不是燕思空,无论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忠良,还是奸佞,在你心中,都无甚差别。”他难抑心中酸楚,呢喃道:“或许,你才是世上最懂我的。”
封野踏入营帐时,看到的就是燕思空趴在封魂身上那孤寂的背影,他的心揪了一下,神色微动,但很快掩饰了过去。
燕思空没有回头,能随意踏入他帐内而令封魂毫无反应之人,只可能是封野。
封野走到近前,半蹲下身,命令道:“转过头来。”
燕思空顿了片刻,慢慢转过了身,淡漠地看着封野。
“你还有什么可说?”
“无话可说。”燕思空的神情十分冰冷,“你当我是谁,我就是谁吧,如今我也是谁,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黔州巡按御史,我是当朝驸马,你想要大同军,就得依仗我。”
封野冷笑:“不错,这才是你,在你心中,什么儿女情长、什么亲眷兄弟,都是掌中之棋,如今你要在棋盘上角逐,就要用我的兵马。”
“不错,我手中有帅,你手中有卒。”燕思空深深凝望着封野的眼睛,“楚王是长皇子,名正言顺的储君之选,未来天子,我助你夺得河套,助你诱降大同军,助你逐鹿中原,而你,要扶楚王登基,我们均分天下。”
封野唇角微扬:“一言为定。”
燕思空心底有一丝凉意,封野的允诺令他无法轻信,因为他再也不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了解封野,封野防备他,他也防备封野,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即便近在咫尺,也仿佛隔着一道深深地鸿沟。
封野欺近了他:“你知道我为何让魂儿来守着你吗。”
燕思空眯起眼睛:“它不会说话。”
“对,只有魂儿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封野冷笑道,“否则以你的奸猾,一觉醒来这封家军改了姓也说不定。”
燕思空嘲讽道:“名震天下的狼王,竟惧怕一介文弱书生,你这样也能统御三军?”
“怕你?”封野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我去过炼狱,见过鬼怪,感受过自己的父亲在怀中渐失温度,这世上再没有令我封野惧怕的人事物。”
燕思空一阵战栗。
封野低下头,舔吻着燕思空的唇:“从蒙冤入狱的那一天起,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我要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燕思空起身想逃,被封野一把擒住,拽入了自己怀中,用力吻住了那柔软的唇瓣。
唇齿交缠,如此的亲密,俩人却互瞪着两眼四目,仿佛要从对方脸上瞪出窟窿来。
燕思空突然用力踹了封魂一脚,封魂不满地腾地站了起来,俩人顺势滚到了一旁。
燕思空这才得以脱身,他爬了起来,戒备地看着封野。
封野像看着猎物一般戏谑地看着燕思空:“你我之间,究竟是谁惧怕谁?”
“封野,你未免小看我了。”燕思空冷笑一声,“你去过炼狱,我亦走过阴间,你见过鬼怪,我亦伴过魍魉,为了走到今天,我燕思空不知死过多少回,这世上,也没有我惧怕的人事物。”
“很好。”封野挑眉道,“而你这样一个无所畏惧之人,却要听命于我,真是天助我封家。”
燕思空抿唇不语。
封野伸出手:“过来。”
燕思空面色一沉。
“过来。”封野气势迫人,“你想靠孤零零的一个帅赢这盘棋吗?”
“没有帅,你师出无名。”
“最后一遍,过来。”封野眯起了一双锋锐地狼眸,它们闪烁着危险的、不容置喙的光芒。
燕思空轻轻吁出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封野伸手一拽,将他反压在了自己身下,居高临下地说道:“你的用处,还包括——取悦我。如你所愿,别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燕思空清冷一笑,看着封野的眼神,怕是再找不出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