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燕思空头脑发晕,眼前阵阵地恍惚,他竟是连大声驳斥这荒谬之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元南聿摇着头:“你何必再狡辩呢?我本想救封野离开后,就去找你问个清楚,可当时搜查得太紧,他随时可能被发现,无奈之下,我只得带着他火速离开京师……”他看向封野,“当他见到我时,我才知道,我们少时就认识,可他却从头至尾不知道,我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
封野瞪着燕思空:“你还记得那个下午吗,我和他爬上元府那颗银杏树的下午,我们见过一面。我进屋之后,就觉得那个人不是思空,衣服不一样,声音也略有不同,神情尤其古怪,可我太年幼,又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没有多想,直到我见到他,我才知道,原来有两个人,那个断了腿卧床的、手被火炭烫伤的人,是你。”
“不是,不是,当时……”燕思空想起那天发生的事,解释起来竟十分复杂,而且他脑袋愈发混沌,他已经被折磨得几乎难以喘息,他艰涩地说着,“起初被烫伤的是他,我为了不被你发现,才烫伤了自己,他掌心,也有……”
封野露出狠毒的笑容,“是吗。”他一把抓起元南聿的右手,将手掌冲向燕思空,“有吗!”
燕思空定睛看去,脸上已血色全无,嘴唇都泛白不已,元南聿的右手掌心遍布着层层厚茧,根本看不出烫伤的疤!
元南聿摊开了自己的两只手,淡道:“师父发现我的时候,我搬了太多石头,手上没有一处好皮,究竟有没有烫伤……我不知道。”
燕思空闭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了泪来。
封野一步步逼近燕思空,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了脖子,阴冷地说道:“我们当时便怀疑你冒名顶替,可哪怕有如此多的证据摆在面前,我仍不愿意相信,我不愿意相信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利用我……”他尾音发颤,巨大的屈辱和痛苦令他几乎将后槽牙咬出血来,他一字一顿,低哑地说道,“直到,元少胥出现,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燕思空震惊地看着封野。
“对,你们的大哥,元少胥,半年前,我从蜀地起事,他慕名而来加入叛军,他说出了当年的一切!”封野狠狠揪着燕思空的头发,眼神凶恶的似是恨不能将他拆吃入腹,“我封野以真心待你,对你百般纵容宠爱,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可有人心!”
“他不可信,元少胥自小嫉恨我,他可不信啊!”燕思空泪如雨下,他每一句争辩都如此地苍白孱弱,封野和元南聿说得每一句话,都似是证据确凿,怎么会这样?这世上竟有人需要证实自己是自己?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偏偏发生在他身上!
“他不可信,你就可信吗。”元南聿皱起眉,满面的落寞,“大哥与你才是亲兄弟,他说,当年诱逼我顶罪一事,他虽然知晓,却未劝阻,这些年一直受良心折磨,他此时正带兵护粮,待他回来,你还……有何话说。”
燕思空泪如泉涌,这一刻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心死,他这一生,就是不断地被夺去一起,家,亲人,理想,声名,所爱,老天爷似是觉得夺走的还不够多,现在连他的身份也要一并夺去?
他是燕思空,他才是燕思空啊!
为何要这样对他,是他作恶太多,报应不爽吗?
封野看着燕思空痛苦的表情,心亦如刀割,他一把掐住了燕思空的脖子,暗暗收紧,他恨,他恨,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在催促他,不如结束一切,结束这个令他刻骨铭心、令他肝肠寸断之人。
燕思空含泪看着他,眸中似是有百种思绪,最后都化作一片灰败,他一丝一毫都不想反抗,他太累了。
元南聿忙冲上来,掰开了封野的手,封野被推到了一边,他背过身去,握紧双拳,指甲几乎陷进肉里,泪水在眼眶中转悠,却始终不曾滴落。
元南聿站在燕思空面前,轻声说:“其实,就算当年为你顶罪,我也不会因此恨你,毕竟是元家救了我,我算还了元家的恩情,但你……你的为人,你做过的事……你何苦为了报仇,变成这样。”
何苦为了报仇,变成这样?是啊,谁想变成阴毒算计、不择手段的蛇蝎?谁想变成背信弃义、受人唾骂的奸贼?
燕思空低低笑了两声,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咳嗽,他的笑声就像一个濒死之人,残破沙哑,他用模糊地双眼看着元南聿,神智已至支离破碎的边缘,他有气无力地叫着:“聿儿,我是二哥……我是……二哥呀……”
元南聿咬着嘴唇,心中十分扎挣,他看不得燕思空如此狼狈可怜的模样,却又被元少胥和封野反复警告,此人是如何的狡猾不可信,他不敢再看燕思空那悲切的双眸,目光开始游移。
燕思空的眼睛愈发空洞,直至失去焦距,他身体一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