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恒听其父一席话,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一根筋似的,沮丧坐一旁椅上,犹不甘心的问道:“真就要叫这些狼心狗肺之徒得逞?”
“邓珪征召徐氏族兵剿匪,我们公然反对就是错,邓珪就可以拿通匪之罪诛杀我们——所以,我们不接受现实,就是死啊!”徐伯松连连叹息说道。
徐恒迷茫问道:“邓珪真能如此心狠手辣?当初他可也是执意安排徐武江他们去送死的啊,徐武江就能信他?”
“所以说是我从头到尾看走眼了啊,”徐武富苦涩的说道,“也许被遣去青溪寨,徐武江未有预谋,但从那之后,徐武江事事牵着我们的鼻子在走——可笑我们还拿出数以万计的钱粮修造塘坝、新寨,开垦山岭,最后一切皆为这厮做了嫁衣,要说不甘心,你以为我就不胜过你?我心里好气啊!”
“匪事能平,徐武江这等狼心狗肺之徒是能得意,但我们也不失为富家翁,与这等心狠手辣之辈去斗什么斗?”徐仲榆叹了一口气,他倾向也是接受现实,说道,“其实冷静下来想想,除了一口气咽不下,又能损失多少呢?”
桐柏山匪事甚烈,但天下总体还是承平盛世。
他们也没有人会认为陈子箫等大匪真能成事。
只待朝廷剿匪大军开拔过来,匪事靖平,族兵也都将返回乡里,重新拿起耙锄走进田地耕作,他们难不成将四五百族兵的统御权抓在手里,还能上天了?
至于都保、扈户长等乡役差遣,因为要承担起征缴、押运粮赋的责任,稍有差池便要拿身家去填,有时候实是苦差遣。
邓珪现在权柄极大,自是能将这差遣从他们手里夺走,却也没有太多可惜的,最多是徐氏族产会落入徐武江等人的控制而已。
而徐仲榆更在意的是自家田宅,只要他们事事依顺,却不怕邓珪一个小小的巡检使敢伸手侵夺的。
当然了,他们要是执意对抗,被邓珪扣上通匪的罪名,那一切就
难说了。
也许这些田宅落不到邓珪以及徐武江这些狼心狗肺之徒的手里,但州县那么多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哪个不会抓住他们的把柄,赶过来分一杯羹?
识时务者为俊杰,实在没有必要为争一口气,
“我们受徐武江胁裹也深,徐武江要是不能洗脱逃军的罪名,将来事发,我们也会受牵涉;眼下徐武江能洗脱罪名,于我们而言未尝就是坏事。”周景作为外姓子弟,对徐氏内部的争权夺利并不甚关心,他还是念着徐武坤、徐武良以及徐怀他爹的旧谊,希望能尽力弥合两边破裂的关系。
徐武富眼神阴戾的瞥了周景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诫徐恒有什么性子都给他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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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寇凶残,屠戮乡野,孰谁能忍?然而武富偶感风疾,见风头胀欲裂,伯松叔、仲榆叔也年迈,不堪再带乡兵上阵杀贼,实憾也,”徐武富阴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所幸徐氏有徐武江,武勇过人,又有统兵之谋,先在军寨任节级,上下敬爱;为奸人所诬被迫逃军,也幸得邓郎君洗脱冤名——我与徐氏族中老人商议,特向邓郎君荐徐武江任玉皇岭都保长,效命邓郎君鞍前,率乡兵杀贼也……”
“好好,徐郎君有练兵之功、识人之明,又倾力输送粮秣以助剿匪事,此等义举待知州陈郎君上禀朝廷,说不定徐郎君真就要成为郎君呢!”
虽说邓珪此时能从权任职桐柏山里的一切乡役差遣,但徐武富、徐伯松、徐仲榆等人作为徐氏族老推荐后再由他来任命,那就便能堵住一切口实。
而徐武富、徐伯松、徐仲榆等人能如此配合,邓珪当然也不会吝啬美言。
当然,他这也不是完全虚夸,要是日后没有蔡铤在朝中作梗,待平定匪事之后,以徐氏的剿匪功绩,徐武富通过功举由吏转官,并非难事。
当然,朝中有蔡铤作梗,邓珪他自己现在就想着能平安熬过此劫,并不奢望能得大功以获赏擢——他爬得越高,距离蔡铤越近,其实也就越凶险,除此之外,能什么好处?
徐怀抱着刀,暗中观察徐武富、徐恒、徐伯松、徐仲榆、徐武碛、周景等人的神色,见他们虽然心里气愤,却还是能够认清眼前的事实。
这也是很正常。
这次没能成功的将贼军主力从十八里坞引诱过来,说明郑恢这人还是有些能耐的。
要避免贼军主力攻陷十八里坞、解决后顾之忧再来围攻淮源,他们也必然要同时对跳虎滩、鹰子嘴等贼寇营寨发动攻势,将白涧河以东区域的匪患缓解下来,最好能打通与东面信阳县的联系。
而这时候倘若不能解决玉皇岭这边的后顾之忧,怎么指望以徐氏族兵为主要的乡营、巡检司武卒,能够倾尽全力、心无旁鹜的去攻打贼营?
都到这一步了,徐武富、徐伯松、徐仲榆等人真要还不识抬举,就算邓珪、徐武江他们还有犹豫,徐怀也会怂恿他们以通匪的罪名,将徐武富等人强行扣押下来,又或者直接赏他们几口上好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