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我觉得吧,咱们国企改革目下时机尚不完全成熟,真要大动,那也得再过两、三年,等民营、外企都已初见规模之后,方才能真正展开,此时动手的话,国民经济恐怕会陷入极度的紊乱之中,对改革开放的大局恐怕不是那么有利。”
这都被李副市长逼到了这么个份上,不整出点干货来,怕是没法过关了,不得已,郭文峰也只能是飞快地组织了下语言,很是谨慎地给出了个建议。
“理由呢?”
李副市长可是个坚定的改革派,甚至可以说是相对激进的一派,此番有心要拿国企来动刀子,不单是要尽快打开局面,更多的则是真心想让国企重新焕发活力的,而今一听郭文峰如此说法,李副市长的眉头不自觉地便皱紧了起来。
“李叔,请恕我直言,错非是垄断企业,否则的话,国营企业在竞争领域中是很难生存下去的,原因很多,体制问题是关键,在市场大潮中,越是老企业,就越是步履蹒跚,随时都可能倒下,究其根本,一是历史包袱太重了,离退休职工一大堆,企业根本供养不起;二么,婆婆太多了,企业缺乏自主权;其三,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比比皆是;其四,政企不分,导致内部管理混乱;第五,企业缺乏创新精神,缺乏竞争意识;第六,计划经济在转型时,遗留下来的三角债问题严重,这一系列的老大难问题根本不是简单地说一声改制就能解决得了的。”
“当然了,正因为国营企业有着这么多的问题,所以改制是肯定必须的,只是火候若是没有掌握好,那必然会出现一改就乱,一乱之下,社会的稳定性就会遭到全面破坏,真到那时,再想维稳,所要花费的代价也就太大了些,李叔可以试想一下,若是社会上商品突然大量短缺的话,会不会引发抢购风潮,一旦如此,势必进一步导致商品的匮乏,一场波及社会各层面的动乱恐怕就将是难以避免了的,所以呢,在我看来,国企是应该改革,但却必须慎重。”
郭文峰记得很清楚,上辈子时,国企的改制就是在一九八八年九月正式拉开了帷幕,结果呢,因着准备不足,引发了很严重的社会问题,矛盾冲突激烈,以致于全社会都差点卷入了一场浩劫之中,若不是总设计师当机立断的话,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这一世,郭文峰自是不愿见到这等乱像再度出现,正是出自这等想法,他在跟李副市长剖析国企改革时,还真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并未有太多的忌讳。
“现在改与两三年后改有什么区别么?”
李副市长显然并未被郭文峰所说服,紧皱着的眉头不单不曾有丝毫的舒展,反倒是更皱紧了几分。
“区别很大,现如今外企、合资企业、乡镇企业乃至民营企业正处在蓬勃兴起之阶段,可从经济总量上来说,对国民经济的影响还有限得很,完全无法承担起民众的日常需求,此时国企若是乱了的话,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至于两、三年后么,那四种体制的企业已然可以成长到一定的高度,足可支撑得起国民经济的软着陆,即便略有不足,也不会造成全社会的大动荡,到那时,才是国企改革的黄金时期。”
这一见李副市长明显没怎么将自己的建议听到心里去,郭文峰的心登时便是一沉,但并未放弃最后的努力,依旧耐心地给了李副市长一个详尽的解释。
“你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呢,在我看来,迟改不如早改,我们国家的国营企业如今还能有一定的市场活力与竞争力,此时不改,将来岂不是要积重难返了么?再说了,什么事都得有人出头打先锋,不管是试点也好,踩雷区也罢,终归是得先摸索出条合理可行的道路来,唯有如此,才能在国企大改革时,有例可循,有理可依,甚或因此而立法,那都得在实践的基础上才成。”
李副市长无疑是个很固执之人,饶是郭文峰都已将国企改革的火候问题阐述得很是详尽了,可李副市长却依旧不改初衷,当然了,从试点的角度来说,李副市长这么坚持也自有他的道理,问题是他显然忘了一点,那便是国人做事一向都喜欢一拥而上,从众心理实在是太过严重了些,国企改革的步伐一旦迈出,那就不是试点问题,而是社会大动荡的开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