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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了马车,叶枫齐耳边还在回荡着雨澜的声音,她的痛惜和悲悯是深刻而又真挚的,叶枫齐也第一次认真地想到在那些宏图大业的背后,有无数身不由己的人失去了自己的幸福甚至生命。
银月派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在二门上等着雨澜,一乘小轿将雨澜抬进了王府。进了银月的小院,小丫鬟将雨澜引进正房,就见屋子里除了银月,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看见雨澜进来,便起身告辞道:“既然殿下这里有客,鹂娘便告辞了,改日再来请教殿下。”说完起身行礼,又朝着雨澜福了一福,便带着两个丫鬟出去了。
雨澜定睛看去,此女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娇小玲珑,一派楚楚可怜的姿态。当真是我见犹怜!雨澜向她的面上望去,却见她未施脂粉,却是肤光如雪,两行入鬓的黛眉,一双清澈如冰泉的明眸,当得起绝世佳人四个字。
这便是大楚派到蜀汉的特务头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银月坐在那里,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并不起身相送,鹂娘并不介意,又福了福身,这才出了屋子。
银月见她出去了,伸手拉住雨澜的胳膊:“表妹,你可来了!”脸上便露出愁容来。
雨澜在她的对面坐下,两人中间隔了一张紫檀木小几,银月亲自接过丫鬟奉上来的茶,递给雨澜。然后对屋子里侍候的丫鬟道:“你们都出去吧!”丫鬟们深深施礼,屏息静气地退了出去。
雨澜看着女子的背影,问道:“这位鹂娘姑娘是?”
银月道:“从前我根本不认识她,不过今后她就是我银月公主的闺中密友,也是此次最重要的伴嫁!”
雨澜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告诉银月实话:“我刚才在王府门口碰见了秦王殿下,殿下亲口承认,这位姑娘就是他训练出来的密谍首领!表姐你要小心才是!”
银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十七叔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这事我是知道的,十七叔并未瞒着我,还要我在蜀汉多多给他们行方便。这件事也是皇上同意了的,这些伴嫁之人是断不会少的。我自有应付的法子,表妹不用为我担心!”
雨澜坐下来,握住银月的一只手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给我的信里不是说皇后已经去求过皇上,皇上也答应了随便指一个宫女嫁过去的吗?”
银月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因为近日朝局动荡,陕西的叛乱方兴,突兀可汗又率领大军陈兵雁门关外,皇上害怕蜀汉也在此时兴兵,大楚腹背受敌……”雨澜听她如此一说便明白过来。怕是在皇帝心里,能够度过这次危机,不要说是银月这个不是亲生女儿的公主,便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送出去。
至于这位和亲公主的终身幸福,皇上也好,朝中诸位大臣也好,是没有人会关心的。
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微微有些抽痛,道:“表姐,你受委屈了!”什么蜀汉第一美男子,什么文采风流钟灵毓秀,那天银月不过是气气雨霞的,银月的心里恐怕也正彷徨无助呢。
银月满脸苦涩地笑笑道:“这几日公卿之家的夫人小姐来瞧我的不少,个个都一脸假笑地向我恭喜,说是皇上为我找了一个好夫婿。嘿嘿……”这些人家早就嫉妒银月在宫中的地位了,如今皇上叫她做了和亲的公主,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偷笑呢。“……母妃因为这件事一病不起,为了安抚母妃,我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幅高兴的样子!”越说越是苦涩,宛若口中含着黄连一般。“早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母亲就开始为我张罗亲事,这些年来挑挑拣拣,谁成想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雨澜赶紧安慰她:“表姐你往好的地方想一想!成都不但气候宜人,物产丰饶,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况且公主听着尊贵,驸马可不是那么好选的,就是萧贵妃膝下的永安公主,如今不是也没有人家吗?况且那蜀汉太子刘章观其诗文便知是胸有丘壑之人。以表姐你的人才,我朝哪有那样的青年才俊能配得上你的?”
银月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叫你这么一说,这桩婚事还真是千好万好了?”
雨澜道:“什么事情都要一分为二地看待嘛!”
银月叹息了一声,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只怕蜀汉国祚不长,危亡只在旦夕!”
其实这也是雨澜最担心的地方。她搜肠刮肚地道:“表姐昨日不也说,蜀汉立国百年,直到今日不也还是好好的吗?”
银月苦笑道:“这些话也只能骗骗雨霞那等无知妇人,表妹你熟读经史,当比我更清楚,天下一统乃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纵观历朝历代,割据一方毕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银月亲自把雨澜送出了延庆王府,雨澜拖着她的手道:“表姐,你独自远嫁他乡,山高水远,一定要多加珍重!”
银月点头道:“只是不知,你我姐妹有生之年是否还有相见之期。”话语里透着无限伤感。
从郡王府回来的时候,雨澜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一般难受。银月未来的命运她仿佛已经看到,如今大楚国力日渐强盛,灭亡蜀汉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若不是当今皇上耽于逸乐,恐怕蜀汉早就亡了,历史上无数的史实都在证明,割据政权是永远不可能斗得过中央政府的。
坤宁宫。
卯时的时候,皇后已经起床了。宫女们服侍着她洗漱完毕穿好衣裳。理论上讲,太后一死,后宫中最大的便是皇后了,可皇后生在小门小户,既没见识又没眼光,这些日子她觉得肩上仿佛压了千斤重担,光是太后丧事就忙得她昏头转向了,后宫中的诸般事务她更是打理不过来。
刚刚坐下休息了片刻,便有小太监进来回禀:“皇后娘娘,咸福宫中的瑾贵嫔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听了精神一震,急步走进隔壁的暖阁。后宫中贵妃势大,皇后性子绵软,虽然皇后执掌凤印,但皇贵妃也是副后,也有打理六宫的权力,萧皇贵妃杀伐果决,大事小事往往一言以定,皇后倒是经常靠边站了。于是宫中妃嫔大多都靠向了萧皇贵妃。只有瑾贵嫔,因为性子柔顺,生得又颇为妖媚,又有一个女儿傍身,很是得皇上的宠爱。
贵妃娘娘便一直看她不顺眼,有一次瑾贵嫔给皇贵妃请安的时候晚了半个时辰,被贵妃抓住了痛脚,狠狠羞辱了一番,罚她在承乾宫跪了整整半日,又叫太监掌嘴。就这么着,瑾贵嫔就恨上皇贵妃,倒向了皇后这边。
这四五年来,瑾贵嫔给皇后晨昏定省一日不拉,她为人足智多谋,皇后渐渐将她引为心腹和智囊,有什么事情都愿意找她商量。
皇后走进暖阁的时候,瑾贵嫔已经带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等在暖阁中了。瑾贵嫔看见皇后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就跪在地上了,“嫔妾给皇后见礼!”那个小女孩也跟着跪下:“永淳给母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