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工们没了财主的管束,第二年开春,便耕种起林财主家的土地来,成了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渐渐地,都把家眷搬了来,这里也就成了一个小村落。仍然叫林边村,一直沿用至今。
“不过,长工们谁也不敢去林家大院。大家仍然相信那宅子里闹鬼。有说半夜里看见鬼火一闪一闪的;有说看见披头散发的女鬼在里面游走的。还经常能听见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
“说是有马嘶,人叫,喊杀声,还有刀枪剑戟撞得叮当乱响,轰轰隆隆,那阵势就像古时候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厮杀。
“村上原先有个老人儿,活了七十多岁。有一回他打林财主的门前路过,走着走着就犯迷糊了,直转到天亮,一看,自个儿还绕着林财主家的围墙转圈儿呢!
“老人的说辞被证实以后,人们更不敢靠近了。即便要路过,也都绕道走。
“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年老的风水先生,人们都叫他赫先生。看到林家大院里的房子还有能住的,就在里面住了下来。白天背着褡裢到处给人看风水,晚上就住进去。
“那个风水先生来时穿的很破旧,看上去很穷。可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忽然鸟枪换炮了,衣服整洁鲜亮了不说,手上还戴上了金戒指、金手镯。尤其是那副金镯子,黄澄澄的,有小手指头那么粗,人们猜测说,得有一斤来沉。
“不仅穿戴,有去过他房间的人说,他屋里的手使家什也很金贵,盆子碗都是带金边的,花样也很独特。要是拿到古董市场上去卖,值老钱了!也不知此话是真是假。
“有一年冬天,一伙儿强盗不知怎么听说风水先生有钱,趁着一个没月亮的晚上来打劫,杀了风水先生,抢走了他所有金银首饰和屋里的值钱的用品,包括他用的带金边的盆子、碗碟。
“老人们说,那一年冬天特别冷,一场大雪后,人们几乎不出门。待天气好了,有人说老长时间没见过风水先生了。几个人作着伴儿到那里看了看,才发现风水先生都死了有些日子了。”
屋里静静的。三个人都被谷长柱的讲述吸引住了,谁也没言声儿。
谷长柱叹了口气,又抽了一口烟,烟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在炕沿上磕了磕烟袋锅,又装上了一锅旱烟叶,用火石火镰艾绒熟练地点着,继续讲了起来:
“听老人讲,风水先生的那两只眼睛还瞪得跟铃铛似的,那是舍不得那钱财,死不暝目啊。
“风水先生死了以后,人们更不敢去那宅子了。后来,连年兵荒马乱,那宅子不知叫谁放了一把火,房子全烧塌了。林家大院从那里彻底消失了。
“后来,支大夫的爷爷又来到了这里,在林家大院的东边,隔着十多米,建了现在这一座大院子。南北与林家大院一般齐,东西里比林家大院还宽。
“这家人也不种地,也不买山林,只在庭院里种花啊、草啊、树啊什么的,长得可旺势了。人们说,人家种的那是药材,提炼了或者晒干了往外卖。断不了赶着大马车拉着货物往城里送。
“大家都想知道他种的是什么,也想结识他。可人家不大乐意跟村里人来往,整天关着个大门,神神秘秘的。
“他们家很有钱,房子盖了一处又一处,有一点儿不对付的,就拆了重盖。直到把大院都盖满,把花花草草也都挪到屋里养去了。据说,人家那叫暖房,大冬天里花儿照样开,草照样长。
“但他们支家男人的寿命都不长,支大夫的爷爷活了五十多岁,父亲活了四十多岁。支大夫二十来岁就顶门户过日子,支撑起那个家来。
“支大夫与他的祖辈父辈不一样,虽然平时冷默少言,但对人却是极好的,经常将一些伤病的乞儿带回宅子中,用他种的花花草草煎汤煮药,治好了,再送走。
“他也经常与村里人们来往,谁有个头痛脑热的,他就给几味草药,让煎了吃,回回都是药到病除。村里人对他印象都很好。
“外村人们听说以后,也来求药。一来二往,他成了这一弯儿里人们信得过的大夫。”
谷长柱讲到这里,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似的,长出了一口气,便一口不撂一口地抽起烟来。
“别看大伯眼睛看不见,说起村里的事,比谁都知道得多。”谷金贵冲亓晓婷说:“他说的这些,尤其老常年的事,我都不知道。”
谷长柱:“因为眼睛瞎,就好打听事,打听到心里就记住了。不像你们,见得多,记东西不专一。大师,这叫什么来着?”
亓晓婷笑道:“这叫‘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也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说明人在命运上都是平等的,上帝是公平的!”
谷长柱:“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就常常这样鼓励自己。”
亓晓婷:“看来,这个支大夫在村里口碑不错。”
谷金贵:“不错。不过,也只是治疗一些小毛病,大病、重病不给看。不知是医术达不到,还是不愿看,见了重病号就推脱。时间长了,人们有大毛病也就不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