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博格达.彻辰汗到底是什么汗,那个部落的?”
那名土默特部的千户心中苦笑,不过还是躬身回答道:
“回大人的话,博格达.彻辰汗是八年前,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汗在沈阳给清国皇帝皇太极上的尊号,说是努尔哈赤的先祖是当年的大明建州左卫指挥的猛哥帖木儿,也是贵人的后裔,所以得了这个号。”
这千户汉话说的不错,要不然也不能被安排在张坤的身边,不过介绍的倒是清楚,可这关系倒是让张坤稀里糊涂,压根不明白,草原上的蒙古各个部落最重血统,如果生为贵人,那子子孙孙都是贵人,这皇太极东拉西扯的也是贵人的后裔,所以有做蒙古人大汗的权利。
张坤听明白的就是这清国皇帝皇太极,稍一琢磨,就在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开口骂道:
“不就是鞑子的皇帝吗,说皇太极不就明白了,搞这么多没用的。”
他倒是没有理会,这个鞑子的说法把身边的蒙古千户也是骂了进去,张坤随即扭头和一名亲兵说道:
“别让这个人叽里呱啦的烦躁人,打下来!”
他的命令一下,立刻有在后排的三名火铳兵拿着火铳跳下马来,装填完弹药,直接是在第一排的后面开火。
那名使者尽管是做足了预备,可还是小心翼翼的站在弓箭射程之外,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土默特部会有打的更远的火铳。
草原上两军对峙,本来剑拔弩张,但却很是安静,都在听那名蒙古骑兵喊话,可这突然间的火铳打响,就看到那名使者在马上挣扎了几下,直接是摔了下来。
这名使者的落地好像是一个信号,接着就是呜呜的号角吹响,对面的土默特部大股的骑兵开始动了起来。
看来不打是不行了,察哈尔部的这边的女真都统脸色灰败,可还是强作镇静命令四周道:
“不过是一团散沙,八旗的兵丁都聚在一起,咱们直插中军,如果能斩杀了带队的万户那颜,这些放牧养马的牧民肯定是溃散。”
上万骑的一起向前,声势当真是惊人,何况双方距离的这么近,身在其中,那真是地面都在颤抖,开始时候马匹肯定不能发力奔跑的,在前面几排的骑兵都已经是把弓箭摘了下来,兵器也是略微检查。
先动起来的反倒是察哈尔部的满蒙骑兵,女真八旗的兵马自然是聚拢成一队,在正中前冲,两翼则是察哈尔部中的蒙古八旗,其余的人则是牧民的散兵,看起来声势倒也不是不弱。
只不过,这边跑出百余步的时候,那些跟随在一旁的察哈尔散骑都是纷纷朝着战场的两翼跑去,这不是要攻击敌人的侧翼,而是面对这样沉着压过来的大军,感觉到心惊胆战,急忙朝着两边退避。
以往草原骑兵战斗,骑兵对冲,相隔几百步就要放开马匹狂奔,可这土默特部明显是有所改进,一直是控制着马速前进。
大队骑兵压住速度,小步的前行,不光是节约马力,更加的有纪律,而且这种缓慢的行动,也让和他们对面的敌人感觉到更大的压力。这样缓慢的前进,就算在马上的拉弓射箭也会相应的有准头。
相距一百几十步的距离,察哈尔那边的速度已经是达到了最快的时候,想要转向也来不及,几声尖利的哨音响起,土默特部的大队骑兵的前一二排突然从中间分开,露出了后面的铁甲骑兵。
前面两排穿着皮袍的轻骑变成两队,快马加鞭的从两翼把察哈尔的这些骑兵兜了起来,那名女真的都统跑在最前面,能看见对方的中军,那些披着铁甲的骑兵,盔甲上都是抹着泥土,让甲胄在阳光下不会闪耀。
那些铁甲骑兵跑的非常慢,队列拉的很齐,这些骑兵不少人手中都是拿着火铳,正在马上做出射击的准备。
怪不得要跑这么慢,那名女真都统顿时是明白过来,可他们前面的不敢让马速慢下来,要不然就会被后面的马匹踩死,后面的看着前面还在高速的运动,他们也是继续的奔跑,唯一的指望就是冲近了,敌人没有准头,还有敌人的火铳是大明的那种鸟铳,身上穿着的甲胄可以抵挡住。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侥幸,枪声响起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人都是从马上栽了下来,然后,那些铁甲骑兵从马上快速的下来,抄起挂在马身边上的长矛,把末端斜插在草地中,矛尖向前。
而这队铁甲骑兵的后面,更多的骑兵从大阵的两翼冲出,从两边兜住这股亡命冲锋的察哈尔骑兵……
距离察哈尔部金帐所在向东十里的位置,是辽中通往草原上的通道,从辽镇在这边设置了一系列的关口和烽火台,自从满清打下来这片区域之后,这些关口也是被满清接收了,不过满清和蒙古的政策一直是有拉有打,靠近满清的区域,基本上都是彻底臣服或者是忠诚的盟友。
对这边的驻守兵力,满清从来没有放置太多,因为他们的阵线几乎是在草原的腹地或者是大明。
驻守在这些关口的士兵和军将,除却几个重要的地方,其余全是老弱病残,完全是安置人口的区域。
也有些奖赏的意思,把这些打了一辈子仗也没什么出身的军兵都是安排在这些关口,也收取些进出的商贩行人的孝敬,与其说是满清的边兵,倒不如说是边关的门房。
满清的敌人是明国和西蒙古诸部,这两方势力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打到这边来,这些老卒也是享受他们的安逸生活。
不过在六月发生的事情,在察哈尔部东边的关口大康堡,却让守城的士兵目瞪口呆了,先是在中午时分许多惊慌失措的牧民,带着全家老小和牲畜都是涌过来。
每个人都是说,有土默特部的骑兵打过来了,几万人的大军,铺天盖地的骑兵,眼看着就要到辽中了。
大康堡身后就有驻扎满清大兵的重镇,广宁后屯卫也就所谓的义州卫,这边有两千正红旗的旗丁和两千蒙八旗的骑兵,加上在广宁卫的四千汉军旗,一共是八千的兵马,到这大康堡也不过是半天的路程。
可察哈尔部距离这大康堡快马不用一个时辰,那边正在大打,这不是说敌军马上就要过来了。
大康堡的守城头目,当年做过副佐领的,在入山西的时候瘸了一条腿,被安置在大康堡守关,倒是有几分决断,这么继续放牧民们进关,等大队的敌军过来,恐怕这边连门都关不上。
连忙把守关的士兵都给纠集起来,下去驱赶人群,准备关闭关门,并且派人去最近的义州卫通报消息。
关闭隘口的门的时候,混乱异常,牧民们的妇孺哭喊,还有些蛮横的牧民直接是掏出来刀子准备朝着里面冲,好在大康堡的这些守军虽然是老弱,可毕竟是经历过真实的战斗,杀了几个闹得凶的,沉着吓退牧民的时候,好歹是把门给关上了。
牧民在城下哭喊了一阵之后,看见远处的烟尘大起,知道所谓的“土默特部骑兵”就要过来了,这些察哈尔部的牧民们也就是四处的逃散而去,关上的这些八旗老卒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不断接近的大军。
以往都是满清的兵马如此逼近别人的国土,这次他们自己也是经受到了这个威胁,这些老卒们开始还拿着兵器弓箭,准备抵抗。
可在大军逼近,听到那隆隆如同雷声的马蹄声音,看见耀武扬威,张弓舞刀的凶悍骑兵之后,各个是心惊胆战,所在垛口的后面不敢动弹,这些土默特部的骑兵到了大康堡之前,在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后,前队的士兵纷纷下马。
自己这百余号人,靠着攀爬就能爬上来的小堡,怎么能够抵挡住这么多的蒙古骑兵,这位守关的头目已经是完全慌了,怎么办,怎么办,援军为什么还没有到,猛然间看见边上的一个高台,这瘸腿的参领想到了一个法子,就好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的低声喊道:
“点燃烽火台,点燃烽火台!!!”
大康堡当日间是明军堡垒的时候,城上可是烽火台的,可这点起烽火台冒起浓烟示警,需要牛马的粪便,如今这示警的效果多年用不到,那些牛马粪早就是被拿去肥田或者扫除干净了。
这名参领真是急了,很快琢磨到个法子,开口说道:
“脱了咱们的袍子,蘸水塞进去点,肯定烟不小,快点,要不然咱们爷们不是被这骑兵宰了,就要被后面行军法!!”
十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身上的棉袍甚至是炕上的被褥都给拿了出来,那烽火台的台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堆放垃圾杂物的坑,一帮人猫着腰七手八脚的收拾干净,把身上的衣服和袍子被褥什么的添了进去。
浇上些油脂,敲打着燧石点燃了,然后又是浇上点水,经过一番笨拙异常的鼓捣,总算是折腾出来了浓烟。
折腾出来了浓烟之后,这些女真老弱反倒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满清根本就没有这一套应急反应的机制,就算是这边冒浓烟,也会被人认为是失火或者是什么别的,无非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陈永福在兴中坐镇本部,张坤和魏力则是在关前看着地形,这关口实在是谈不上什么险要,想要破关入辽中,就算不攻击这个关口,绕开边上的障碍突入,也是没有什么困难。
“有那么个堡矗在那里,总归是麻烦,到时候欧先生统率的步卒过来,用炮先轰平了,然后再进,那可就方便不少了。”
魏力看着大康堡,沉声的说道,突然间却瞪大了眼睛,惊叫道:
“这大康堡竟点燃烽火了……”
不过喊出来之后,却觉得不对,边上的张坤已经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满清根本没有什么烽火报警的规矩,此时却点起了烽火示警,如此惊慌失措,肯定是被吓的乱了方寸,的确是可笑之极。
不过,让大康堡的这些满清士卒感觉到幸运的是,城外的骑兵停驻了一下之后,就朝着来的方向离开了。
广宁后屯卫和广宁卫的军队在第二天到达了大康堡一带,正红旗的一名都统领军,在这边驻扎之后,就开始布置防务,派探马和支派草原上的零散牧民去搜集那“土默特部”大队的消息。
“土默特部”布置在兴中一带的主力,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那些探子和牧民们很容易的就得到了相应的信息。
十几万人的部落,差不多动员四万以上的骑兵,在距离广宁后屯卫两天不到的路程内,有四万不怀好意的骑兵!!
凭借着八千多的满蒙汉兵马,正红旗的领兵都统没有任何的胜利的把握,所能作的也就是固守辽中,同时派快马去往盛京送信请求增派援兵,辽中这边本身还担负着进攻辽西明军的任务,可现在,连防御的力量都不够了。
求援的急信很快就到达了盛京,草原大敌来袭,数万骑兵虎视眈眈,得到这个消息的八旗亲王勋贵都是大惊,盛京震动。
草原有警、朝鲜用兵,满清在辖地内兵力捉襟见肘,辽南的汉民已经有些压不住了。
在经过头一天的炮灰疯狂进攻之后,崇祯十七年的六月二十一早上,汉城的朝鲜驻屯军早早起床,做好了苦战的准备。
不过,在他们上城之后,却发现外围的满清营地冷冷清清,鞑虏的兵马已经趁夜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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