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掉的东西,不可能重新愈合了,那些死掉的人,更加不可能重新活过来,在耿仲明心中,只想着能够少死些人,能给当年那个东江镇多留下些能够让他怀念的东西,这就是他最大的愿望,直到宋庆骑着马从他身边走过,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撒呓挣似的突然狂奔到宋庆面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满脸泪痕道:“宋将军,耿某求你件事,只要你能同意,耿某后半辈子给你执鞭坠镫!”
“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多给你留些人命!”宋庆将长枪横放在马鞍上,轻轻出了口气,点点头道:“孔有德只要不自己找死,我会留他性命的,其他人也是一样,不过李九成是死定了,这人绝对不能留,包括跟着他大肆抢劫的那些将官也一样,全都要杀干净,我知道这个你不会求情,但是你即便求情也没有用,况且想要给孔有德等人脱罪,必须要找一个人来顶罪,这样各方面都交代的过去,这个人就是李九成了,不杀他的话,大家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个你明白吗?”
“耿某明白,李九成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耿仲明回答的丝毫没有磕绊,他本身也不喜欢李九成这人,先前大家还在一起,那自然还都是兄弟,如今城中混乱,他也知道是李九成跟孔有德打起来了,对这人的情谊早已经消失无形,况且宋庆那话也很有道理,想要给孔有德等人脱罪,就必须要找人把罪名全都顶了,这个人最好也必须是李九成。
他再次给宋庆磕了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站到狗营的营地中去,随即盘膝坐在地上,眼睛也慢慢的合拢起来,似乎这一切都跟他再无关系,他只是在等着最后的结果,等着看杀到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命。
宋庆却没他这么多想头,东江镇年轻人的誓言与他无关,他只在乎自己那些徐州出来的兄弟,他是来杀人的,是来用叛军的血,浇灌自己和手下弟兄们前程之花的,他再次提起大枪,朝前狠狠一戳,无数兵马便搬了云梯开始上城,甚至连原本预备的火炮都使用不上了,因为城头根本就没有人在防守,叛军们自己早已经打作一团,无视了城下正在进攻的敌人。
直到第一架云梯卡住了城墙垛子,叛军们才恍惚过来,可才有几个人赶到那里,打算将云梯踹飞出去,他们就被身后冲来的另一波叛军杀掉,于是只能再次挥刀相向,同样的场景在登州城四门不断上演,甚至比抵御外敌还要更加惨烈。
宋庆的兵马就在这种打打停停之中开始登城,也不是没有人进行抵抗,最先完成清理工作的南门便是如此,孔有德的兵马最终将敌人全部杀光,开始对付正在登城的朝廷军队,只是他们人数实在是太少,又是刚刚经历过激战,根本就挡不住登城的部队,只能将宽阔地段都让出来,退到楼梯处继续抵抗,那地方相对要狭小不少,攻城方的兵力优势也发挥不出来,叛军暂时还能够抵挡得住,只是随着祖大弼这个执意要踩着云梯上城的疯子出现之后,一切抵抗都被轻松化解了。
祖二疯子此时拿着的不是他管用那柄斧头,而是从薛五手中抢到的八棱梅花,这个出现在《崇祯英雄传》里的传奇兵器,在薛五那边就是摆个样子,被他老人家看上之后,才真正是个杀人的利器,而且这对锤子分量比他那个大斧头还要沉重几斤,二大爷拿着非常趁手,之前登城时候他拿着大盾,身后跟着俩当兵的给他拿锤子,上城之后便立刻抢到手里,开始奔着楼梯处的人群杀去,他也没学过什么锤法,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砸,可在这种环境之下,还就是这个方法最为管用。
楼梯口处堵着的都是孔有德部下,各种刀枪棍棒几乎成了个刺猬,一般人还真是不好下手,就是这位二大爷毫不畏惧,拿着覆盖面极大的锤子猛砸,几下就将叛军砸退了,甚至有不少人直接被他那种蛮劲打下城去,摔了个粉身碎骨,更多的人则在不断逼近的祖二疯子面前步步后撤,每每出现个把英雄人物,也总是会被下一锤砸个脑浆迸裂。
南门最早出现成建制抵抗,却也因为这位二大爷的存在,最早被官兵打了下去,如果不是城下还有不少军官,在楼梯尾部结了个大阵抵抗,只怕此刻祖大弼已经突破这里,带人去开城门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叛军的局面也不容乐观,因为越来越多的朝廷兵马毫无阻碍的冲了上来,而城中最大的两股力量却依然在自相残杀,甚至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三万兵马同时攻城,陷落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有些脑子灵活的军官,已经在思考等会儿投诚的问题了,没人再对抵抗朝廷大军抱有希望,他们彻底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