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离也就在这档口,珠市口儿大街上陆陆续续过来了好些大车,车上装着的玩意也是各色齐全。有懂行市的四九城爷们偷空扫了一眼,顿时就认出来那些大车上的家常物件全都是四九城里出名的老字号里采买来的,价钱不便宜不说,寻常人家就是有钱也没这么懂行,楞生生就能把这些个南来北往凑出来的物件摆到一个屋子里,还能叫人瞧着就觉着合适!
有好事的四九城爷们仗着人面熟,上去跟那些个老字号里送货的管事打听——这到底是谁家要开这么张目扬眉的买卖?这还没开张呢,瞧着就是一股子豪横劲儿?
可那些个来送货的老字号管事都摇头——闹不明白!就知道来订货的那位主家脸上带着旧伤,瞧着倒是有几分面熟的模样,可仔细一琢磨倒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四九城里啥时候有过这么一位啥路数都懂点的主家?砍价的时候那叫个知根知底、熟练地道
眼瞅着大车送来的家常物件,叫那些力巴们一件件仔细搬进了刚收拾出来的大宅子归置起来,晌午饭口前就把那宅子门口收拾出了个门脸模样,有那眼快的四九城爷们回头一瞧火正门堂口的归置、布局,再瞧瞧眼面前这刚收拾出来的宅子,顿时就一口嚷嚷出来:“就这做派也叫火正门,也归置这么个迎客堂口的门面,这摆明就是来打擂台的不是?”
听着这么一嚷嚷,围着瞧热闹的四九城爷们回头多看个几眼,顿时便是乱糟糟地议论开来:“还真是虽说没街对面火正门堂口门脸归置得那么仔细,可瞧着场面倒是差不多!再要挂上几串大灯笼,那猛一瞅还真瞧不出来哪儿是哪儿!”
“这可有热闹瞧了!还记得早年间珠市口儿大街上两家鲁菜馆子打擂台,当街在大闺女腿上铺上块纱巾就切肉丝那场面见一回,多少年都忘不了!”
“可也没这么打擂台的吧?就不说门脸归置跟人家一模一样,连字号都用人家的?!这可真有点不讲究了!”
“没错儿!当年德聚全改全聚德,这都差不离闹出来一场官司!就眼面前这家,真要是也挂上了火正门的字号招牌那两家还不得打出来脑浆子?!”
“说半天,这家火正门倒是倒腾什么买卖的?难不成也是伺候玩意?!”
就在这议论纷纷中,也不知道是从哪儿钻出来几个瞧着像是牙纪行的人物,手里头拿着洋人烟卷儿,满脸堆笑地凑到了那些围着瞧热闹的四九城爷们当中:“诸位爷们,这火正门堂口三天后开张的好日子,有闲了过来瞧瞧,指定能瞧着不一般的热闹!”
“知道诸位爷天冷了不爱出门,可这火正门堂口开张那天,可有个能叫诸位爷们得着实在好处的热闹!您要不来,那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嘿哟方爷,这可有日子没见您了!跟您透个底儿,瞅见那大车上拉着的大兔儿爷了没?里头可是空的,能装差不离五十斤大子儿呢!我话说到这儿,您自己琢磨三天后可一定来,您吃不了亏!”
站在瞧热闹的人堆里,胡千里倒背着双手,一双眼睛半睁不睁地打量着那已然拾掇得差不多的门脸,一双耳朵也仔细扫听着那些牙纪行里人物漏出来的只言片语。直到瞧见那揽力巴的主家再次从那大宅子里走出来,吆喝着另外一些个送日用家什的大车朝着门前凑的时候,胡千里眉间微微一挑,却是扭头朝着通往火正门堂口后面小角门的胡同走去!
仗着一双练过‘谛听’功夫的耳朵,胡千里虽不敢说是能做到听风识雨,但怎么也算得上能过耳不忘。但凡有人说话的嗓门落到了胡千里的耳朵里,哪怕是再隔着个三年五载的功夫,只要再能听见这人的嗓门,胡千里立马也就能认识出来。
就方才那在场面上支应着的主家,虽说是脸上带着许多横七竖八的旧伤,一张脸也找叫伤好了之后长成的疤瘌拧巴得变了模样,但方才才一开口,胡千里立马就听出来,这在场面上支应着的主家就是当年德胜门齐家齐三爷身边贴身的管家!
早年间德胜门齐家威风尚在的时候,这位齐三爷身边贴身的管家自然少不得在四九城里狐假虎威,仗着齐三爷的人面、手面得些好处。有些个想在齐三爷面前递话的人物,更是得上赶着巴结这位齐三爷身边贴身的红人。
就有一回,这位齐三爷身边的红人说是冬天出门办差太冷,想要踅摸一条上好的黄皮子皮做一副暖手的拢袖,这就在专门伺候黄皮子的胡千里面前露过一脸,捎带手的还多少说过几句话。
虽说如今脸上的模样已经变得全然叫人认不出来,可方才那一开嗓,却顿时在胡千里耳朵里露了底细!
伸手推开了火正门堂口后面虚掩着的小角门,胡千里径直走到了纳九爷的屋里,迎着纳九爷便是一句话:“师哥,这回怕是有旧冤家上门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