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听着沈淮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不然上回在省人行的食堂遇到,沈淮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东江证券涉嫌参与操纵资华实业股价的事情,提前透露给他知道。
不过沈淮无赖的态度,也叫他苦笑,他也不愿就这样给沈淮牵着鼻子走,见徐娴站在远处还不忘打量这边,跟电话那头的沈淮说道,
“无论东江证券高管卷款外逃,抑或涉及操作资华实业股价的内幕交易,可以向警方报案,也可以向省证监局举报;一定要我这边要受理,我最后也是转给徐城警方跟省证监局调查……”
“你就不替徐书记分忧了啊?”沈淮在电话那头笑道。
“东江证券投资部总计持有资华实业约4%的股票,账面资产高达两个亿,一定揭开这层底盖,账面资产起码要损失掉一亿,东江证券背后的股东,即使知道有内幕,也未必会想揭开这个盖子。”李谷说道。
徐沛此时选择不动,有更多的考虑,钱反而最不重要的,但李谷没有必要跟沈淮说透,彼此都心知肚明。
“徐书记那边会怎么想,就不是我能妄加猜测的,我只相信李主任您刚正不阿,有一腔跟恶势力斗争到底的热血心肠,”沈淮笑道,“要是李主任您袖手旁观,那我就更只能袖手旁观了,毕竟就算我有心想做好事,匡扶社会正义,也会给别人看成别有居心。所以说,我是更没有必要去趟这浑水。李主任您,你要是觉得为难,我们就都装不知道好了,反正这次给卷走一两千万,也不是从你跟我的口袋里掏……”
“我的消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灵通,”李谷说道,“资华实业这次增发融资,其中一部分会用于与省钢合作的新津钢铁项目,而且你今天在东华市委常委会议上,也明确表态反对,你就真不想做点什么?”
“资华实业增发不成,天益集团或金石融信,依旧会从融信银行获得足够的产业贷款支撑这个项目……”沈淮说道。
“天益集团作为港资私营企业,除非投入自有资金,不然在国内当前的金融形势之下,没有可能从国内银行获得那么多的产业贷款参与项目,”李谷这时候也摸到沈淮的底线在那里,说道,“与省钢合资的新津钢铁项目,是放在上市公司资华实业的名下,还是放下央企金石融信名下,你可不要跟我说,这里面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是有区别啊,”沈淮说道,“但这对资华实业背后的人、对省里都有区别,但对我有什么区别?我干嘛费那老鼻子劲,就是纯粹为了跟一些人怄气?我以前是不够成熟,动不动就跟人斗气,不过我现在已经在努力的克服这个问题了……”
想到胡林隐藏在背后的野心跟贪婪,想到沈淮的狡猾,李谷也禁不住头痛的手托额头:
资华实业向金石融信搞定向增发融资,金石融信只是名义上成为资华实业的最大股东,资华实业也是表面上转为国资控股的上市公司,但实际的控制权还在胡林这些人手里。
这其中最大的改变,不过是胡林他们将更方便的利用上市公司“国资控股”的身份,将更多的、更优质的资源、资产揽到上市公司名下;将来在某个时机,金石融信从上市公司退出,资华实业又将顺理成章的完成“从公变私”的过程,一切都还是合法的。
隐藏于资华实业增发融资方案背后是金石融信的大举北进——沈淮的意思很明确,即使搞得资华实业增发方案流产,也不能改变金石融信北进的事实,梅钢所承受的压力都不会降低,但对他及徐沛来说,意义则不同。
新省委书记钟立岷是平衡派,他们此时跟赵秋华正斗得旗鼓相当,赵秋华那边哪怕是一次极微小的失误,要能叫他们抓住机会,都扩大成绝对的优势,又何况是这么大的把柄?
李谷知道沈淮不露面有他的考虑——沈淮要参与这件事,多半会引起徐沛不必要的猜疑,到时候徐沛要是再想搞平衡的话,整件事就变成一团乱麻,反而不可能干脆利落的得到解决。
不过,李谷也有担忧,看了远处站在路灯下的徐娴一眼,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嘴严不严实:要是此时引起徐沛对他的猜疑,对他个人则是十分不利的。
“这个女人可不可靠啊?”李谷问道。
“可不可靠,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比看上去的,要不简单得多。”沈淮说道。
“这件事,我介入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不过这个条件我现在不提……”李谷说道。
“李主任一定要提条件,我想不认也没有办法,”沈淮笑着说道,“除了违法乱纪之外,以后提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李谷合上手机,招手让徐娴走过去,说道:“你有什么材料,现在可以拿给我看。”
徐娴并不清楚李谷跟沈淮这么久谈了什么,但既然李谷提出要看她手里的材料,就意味着这件事他接手了,想到李谷的身份,她悬了一天的心终算是稍稍安定下来,但心里对一些事情的疑惑愈加明显:沈淮到底什么样的人,到底有怎样的能量,能说服堂堂的省属国企工委书记愿意替他出这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