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公这一梦与皇上的倒非常相似。他梦见与楚王相扑,自己仰面摔倒了,楚王骑在他身上,砸破了脑壳吸食他的脑浆,惊醒后十分惶恐,将梦境告知大臣狐偃,狐偃圆梦后认为是大吉之兆,因此皇上也必是大吉无疑了。”何栗不愧才子,才思敏捷才想起这个历史典故。
“噢?!这个梦狐偃是怎么圆的?”赵谌一付急切的样子。
“狐偃说文公仰面倒地乃是得到上天看顾,楚王成骑伏之状意味着跪地请罪,脑浆是柔软之物,楚王取其柔是柔顺屈服之意。次日决战果然大胜楚军应了梦兆。皇上梦中的夷妇显然是指女真,她骑伏在皇上身上,竟和晋文公梦里的楚王完全相同,正是表明他日必将大胜索虏。”
“那么,夷妇用枪尖来刺朕的咽喉又是什么意思?”皇上已有喜色,但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微臣以为,枪尖乃是枪的最前端,刺喉是伺候的谐音,合于一起就是‘抢先伺候’之意,说明努酋虏首之后,女真人会率先向我表示臣服朝贡,其他夷虏各部也将蜂起效法,从此我将出现一派四境安定娱乐升平的大好局面。”
赵谌半信半疑:“但愿一切如相公吉言。”
天亮时分,报捷的快马驰入城中,旗杆上高书“高邮大捷”四个字,是露布飞捷。
何栗再次被召入行在,这一次,皇帝容光焕发:“一切皆如先生所言,果然大破索虏,斩首三百。朕决意亲征。”
何栗拜倒:“既然王殿帅已经告捷,皇上又何必亲赴险地?”
这时,赵谌的少年心性已经完全压制了他的怀疑恐惧,他决心效仿晋文公,亲自取得城濮之战的胜利
“朕以天下重任劳烦先生了!军前粮草,万万勿要耽搁。”皇上用力握了一下次相的手,喟叹地说。
“微臣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不负陛下重托。”何栗的心中还有点小激动,皇帝没有把留守的重任交给宰相李纲,而是交给了自己这个次相。他正想进言,让皇帝小心康王,赵谌却打断了他。
“相公,大江南北,近千万流民,如同遍地干柴,相公筹措粮草,须得小心应对,休得坏了朕的江山。”
“微臣死罪,决不敢掠夺良民。”
何栗诺诺地应着,心想:皇上召见一刻千金,皇上既然关心军饷,那军饷的真是情形,也要让皇帝知道。
于是就硬着头皮,说出了那十万火急的请求:“扬州为了赈济流民,库存粮草已经不多,军中欠饷已近半年,新调援兵粮饷尚无着落。‘韩白之勇,非粟不战。’七万大军出征,每日耗粮五百石。如今江宁府库库粮业已告罄,江南交征尚未运抵扬州,为今之计唯望皇上下旨,请扬州、金陵的官宦富户捐赠,以救燃眉,暂慰大军望梅之思,以勉励将士折冲之气,则东夷丑类不难殄灭。”
“兵饷至关重要,还应多方努力,勿致缺乏,贻误军机。”赵谌半闭起眼睛缓缓说道。
求告半晌皇上只是虚应故事,令次相深感失望,便进一步恳求说:“如今东夷之患、切近剥肤,军饷已成十万火急,皇上何独惜于今日。请皇上下旨,让宗室官宦每户捐赠粮一万石,无粮可用钱抵”
“让宗室官宦捐赠。”赵谌一拍大腿,“妙啊,靖康年间围城之时,呼延庚也曾让宗室捐赠,朕立即下旨。”
皇帝找来中书舍人,也是扬州知府的汪伯彦制词,汪伯彦大叫:“此乱命也,臣不敢草诏。”汪伯彦是将扬州作为巢穴来经营,岂可得罪本地的官宦?
赵谌大怒:“朕还未出京,尔等就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请李相来,请李相公来。”
宰执廷议,争执不下,皇帝的老师孙傅也不赞成让宗室官宦捐赠,他潜意识里认为,得罪士绅绝非一件好事,本地的官绅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此次廷议没有结果,四位宰执各自出去找寻盟友,准备再次较量。
晚上,旅居在扬州的韩肖胄,韩赝胄兄弟府上,来了一位访客,是宰相李纲的门生,也与韩赝胄有旧。他受李纲之托,来拉拢韩家兄弟,让他们带头捐赠。
依李纲想来,韩家五朝为相,世受国恩,正是倾其所有以报君王之时。而且韩家家资丰厚,人丁殷实,区区一万石粮食,韩家根本就不会在乎。他只派了一个门生来,就足以说服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