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县丞有些惧内,更知道你和他夫人的关系不错,是以对你的话他并不反对,而是很爽快的说了声‘当然可以’后示意王长水将昨夜的情形再说一遍。
王长水又重述着证词。“昨晚我很晚才回家,正好碰到马周从我们家出来。他一看到我便撒开脚丫子跑,明显是做贼心虚。所以我急忙边追边喊要他停下。但他不但不停,而且跑得更快了,我便去追。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然跑不过我,很快我便追上他。他急了,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往山沟中扔。那东西在『乱』石坡上一路碰撞着、响着声滚进了山沟,在黑暗中撞出一串串的火花。眼看马周跑远了,我急忙小心翼翼的下到山沟底下,拾起那东西一看,正是我家每逢节日祭祖用的青铜器。想着我年迈的父亲还在家中,我急忙又往家中赶去。回家一看,父亲早就躺在了血泊中,而使得父亲受伤死亡的钝器正是这件青铜器。”
那个王五死于青铜器的击打之伤已被仵作证实,我看了眼放在一旁被做证物的青铜器一眼,又看向奄奄一息的马周,“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这个畜生一派胡言。”
“怎么说?”
“昨晚我泡过泉水浴后往家中走去,经过王宅时听到里面传出打斗声,我好奇心起便进去看了一看,不想是那王长水和他的老父亲正扭打在一处,而王长水正在夺他倒在地上的老父亲怀中死死抱着的那尊青铜器。我还听到王五说‘你这个败家子,输光了家中所有的财物也便罢了,便是先祖留给我们这唯一的神器也要拿去卖了么’的话。当然看不惯王长水的行为,我大喝一声要他‘住手’,那王长水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我。我看见有许多的血从王五头上流下来,于是我就大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的话跑出王宅,却万不想被这个弑父的畜生反咬一口。”
“你胡说。”说话间,王长水跪在地上,很是悲痛的看着县丞,哽咽说道:“县丞大人。小民再怎么吃喝嫖赌,但也知道孝敬是怎么回事,又如何做出弑父的事来。”接着,他很是悲痛的看向在一旁旁观的百姓,“诸位乡亲,我王长水再怎么是个小人,但也从来没有和老父亲争执过一词一字,这些你们可都可以证明啊。争执都没有我又如何做出那大逆不道的弑父之事呢?”
很显然,这个王长水虽然不争气,但为人似乎还是比较孝敬的。确实从来没有和其父有过争吵。那就更谈不上弑父了。
旁观百姓的证词对马周越来越不利了。
看百姓纷纷为王长水作证,又见王长水哭得越来越伤心,县丞越发觉得自己的断定不会有错,惊堂木一拍便要再将马周再度用刑迫其认罪。
你道了声‘慢’后缓缓的走到王长水身边,问道:“你确信马周将这青铜器扔下山坡的时候和那些山破上的石头在黑暗中撞出一串串的火花?”
“当然,正是因了看到火花,小人才能够知道青铜器在山沟底下的大体位置并找到它。万不想它成了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
眼见王长水再次动容痛哭,你却是笑了。转首看向县丞处,轻声说道:“民『妇』建议县丞大人暂时不要定案,倒不如交给黑夜的好。”
“黑夜?”
看着不明白的县丞,你肯定说道:“不错,黑夜断案。”
黑夜断案?!
一时间,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疑『惑』了。
你解释道:“既然这件盗青铜器、杀人的案件发生在黑夜,相信黑夜看见了一切,那我们只要等到黑夜然后还原王长水所言的过程。黑夜自然而然便会给我们一个公正、公平的答案。”
县丞还没有开口呢,那个一直躲在屏风后偷偷看审案的县丞夫人却是走了出来,“老爷,妾身觉得李夫人说得有理,不如按李夫人的建议来。”
惧内的县丞胡须抖了三抖,但看着其夫人倔强的眼神,他妥协了。“好,便等到黑夜罢。”
夜『色』降临。
昨夜的雪虽然大,但王长水所指扔青铜器的那处山坡因在背风面,所以覆盖的雪并不多,可以看见许多山石错落其上。
县丞、县丞夫人、一众衙役、你、我、还有许多百姓都在这里等候着。等候着案件的还原。当然,在这里等候着的还有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马周。
不久,王长水一路叫喊着‘站住,你给我站住’的话追着一个装扮成马周的衙役来到山坡边,然后,那个‘马周’从怀中掏出青铜器,扔向山沟。
黑夜中,青铜器和山坡上石头的撞击之声相当的清脆。
见状,王长水急忙往山沟底下跑去。
可是,这一次,王长水在山沟底下找青铜器的时间似乎有点子长。足足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找到青铜器。
当王长水爬上山坡想将手中的青铜器递到县丞手中的时候,你却装作好奇的接过,然后‘呀’了一声,装作是不小心,那青铜器从你手中脱出,再度沿着山坡向山沟底下滚去。再一次,围观的人都清晰的听到了青铜器和山石间那清脆的撞击声。
“不好意思,麻烦你再去捡一次。”
也知道你和县丞夫人的关系好极,王长水敢怒不敢言,只得再度往山沟底下走去。这一次,他花费的时间更长,我们这一众在山坡上等的人都觉得有些冷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王长水再次找到了那个青铜器爬了上来。当他准备将青铜器再交予县丞的时候,你却是再度抓过,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再度将那青铜器丢进了山沟。
当青铜器一路滚着并和山坡上的石头再次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的同时传来所有围观之人的唏嘘之声,还有‘李夫人是怎么回事?故意为难王长水罢’的疑『惑』声。
很显然,王长水有些不耐了,他看向县丞,“县丞大人,虽然这里间或有雪,但终究黑灯瞎火的不好找啊。李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这青铜器扔下山沟是什么意思?”
“李夫人,您这是……”
看着疑『惑』不解的县丞,你笑道:“民『妇』只是觉得好奇。那王长水不是说他见识过青铜器和山石在黑暗中撞击出一串串火花的事么,而且他不是说过正是因了那火花他才会轻易寻到青铜器?可民『妇』都看了三遭了,并未见到什么火花,而且那王长水寻找那掉落山沟的青铜器似乎也不怎么容易啊。”
一时间,我恍然大悟:青铜器和山石撞击根本不可能出现火花。
很显然,王长水在撒谎,撒谎意味着心虚。
经你提醒,县丞也不是傻子,他明白了。厉声喝道:“王长水,你这个弑父的孽障。”
王水长听了你的解释后有些懵了,在县丞厉喝他的时候,他都有些回不过神。也就在此时,县丞突地踹了王长水一脚,“去捡,一直捡到那青铜器和山石撞击出火花,本县便判定你无罪。”
想当然,无论重复多少次,那青铜器在滚下山坡的同时,未冒出一丝火花。站在山坡上一众围观的人亦都明白了,纷纷摇头叹息。
十数次反反复复后,天『色』渐渐发白,累得疲惫不堪的王长水终于嚎啕大哭,不得不认罪。“县丞大人,小人不是有意弑父啊。小人本想偷偷的将那青铜器卖个好价钱,集得赌资再去赌坊博一回,将原来输的都再赢回来……奈何,被我爹发现了,他说这是我王家的神器,不能卖,在争执中小人不小心用那青铜器误伤了我爹啊。真不是存心弑父啊……”
在一片唏嘘声中,王长水交待了事发的全部经过,和马周所言差不多。只是这世上没有人相信有儿子会杀老子的事,所以起初所有的人同情王长水而不相信马周。可现在,所有的人都走到王长水面前吐着口水。
“李大当家、李夫人……谢谢!谢谢!”说话间,激动难忍、得以申冤的马周因了事先所受的刑终是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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