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以来,江南的繁华与暖风已经让大部分的士大夫失去了进取的锐气,除了阿附韩侂胄之
徒还有气无力地做个配合的样子,朝堂内的主和派甚至就是百般阻扰,不断地找麻烦,你要
征集粮饷嘛,一大堆理由推诿,等你火了下了死命令,一些人甚至挂冠而去——老子连官
都不要了,你还能把老子何?走之前还要慷慨激扬的上表大骂一轮,说什么小人当道,君
子当自晦以避之。然后韩侂胄又要任命新官,这一来一回之间,很多事情也就变得不了了之。再加上自张浚之后,朝廷实在缺乏能带兵打仗的人,帅才的稀缺也是北伐失利的重要原因,
像苏师旦,邓友龙之辈,在庙堂搞搞政治斗争还行,真要是领了军,那就是赵括、马谡,多
少军队都不够他们败的!想到这里,韩溯肃然道:“父亲,整个社稷江山系于您身上,国事
操劳,还望您也要注意身体,孩子知道错了,绝不会再像昨晚这般放任自己!”听了他这话,
韩侂胄也是微微一愣,心中却是一阵的温馨,脸上便大见缓和,他点点头道:“有子酆帮我,
国事倒也还能应付——”苏师旦脸现感动之色,起身施礼道:“师帅对学生有知遇之恩,学
生自当肝脑涂地,拼死以报!”
韩侂胄点点头接着道:“只是自从集饷令颁布之后,各部各地多有推诿,三个月了,集到
的粮饷尚不到计划的五分之一!如此下去,北伐遥遥无期!怎不令人心忧如焚?”
苏师旦点点头道:“现在能有此局面,尚多亏了史叔同想出的妙策,仅在三司二府增设了
几十员无关紧要的闲职,立即收到了令人咋舌的巨资。此法若是下行,不出一年,则目标可
期!”
韩侂胄尚没有表示,这边韩溯已经惊叫道:“爹爹,千万不可!速将献此策之人杀了,这
是杀鸡取卵啊!自古一旦陷入卖官鬻爵,哪怕能筹再多的钱,也必将陷国家于万劫不复之境!
这个史叔同是什么人?竟然出此祸国殃民之策!?”
苏师旦却笑道:“公子言重了!此亦不过权宜之策耳,待北伐成功之后再找个缘由将这批
人革去不就行了?”
韩溯只是摇头冷笑:“革去?谈何简单?此例一开,纲纪败坏,朝政糜烂,牵扯利益剪不
断,又岂是人力所能挽回?爹爹,宁可北伐推后,也万不可行此糊涂之事!而且关于北伐筹
饷孩儿倒有一策,或可破此僵局!”
韩侂胄亦不是完全糊涂之人,听得韩溯这么说,便道:“你有什么法子,速速说来,若是
不可行,少不了还是要行子酆之策,毕竟北伐乃是重中之重,况且箭在弦上,岂有不发之理?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机会,但是一旦机会出现了,我们自己必须一切准备妥当才行!北伐非一
日之功,与之相关的事,便是第一等重要的。”
韩溯此时也知道,这个时节想要劝说韩侂胄推迟北伐也不可能的,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浊
气,朗声道:“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越过官府,直接从民间筹饷!”
“直接从民间筹饷?越过官府?”韩溯此言一出,韩侂胄和苏师旦均是睁大了眼睛,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是的,父亲所忧者,不过是指令不达,下面的人不愿意配合,想尽办法推诿,我们就索性越过这一层,不需要他们,直接从民间筹饷,这样不就解决了?”韩溯此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当下胸有成竹地道。
“胡闹,这如何可行?总不成让我自己跑乡串县的去筹集粮饷吧?”苏师旦尚在思考中,韩侂胄已经不悦道。
韩溯却微微一笑道:“父亲莫急,孩儿还未曾说完,我说的直接筹饷,并非是要父亲亲自出马!爹爹,我们现在筹饷,除了官员不愿配合之外,筹集的粮饷,大部分是从什么人的手中获得?”
这一次苏师旦抢先回答:“自然是大部分出自百姓,那些个官宦商贾,平日间多食君禄,蒙受君恩,真的国家有事,要他们拿出一文钱都喊得震天响,真想将他们家全抄了充作军饷!”苏师旦恨恨地道。
韩溯却摇摇头道:“苏叔叔说的那是气话,商人逐利,自古皆然,这倒也怪不了他们,关键要在筹饷这一事上,能够让他们感受到有利可图,何愁他们不积极响应?本朝虽然鄙视商贾,士大夫不言商,但实际上,只要朝中有一定地位的官,哪一个不和商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商动了,官也会动,做得好,打这一场北伐战争,甚至不需要太过耗费民力便可完成!”
他这话一出,韩侂胄和苏师旦双眼同时一亮,对于官商勾连,他们自然比韩溯更清楚,不说别的,韩侂胄自己身后就有好几大巨商掌握在手中,韩溯的这话,算是切中了关键。是啊,商人逐利,若是有利,的确是不请自来的。但是,这筹集军饷的事情,对商人又有何利可言呢?当下韩侂胄也顾不上面子,急切地道:“你个小兔崽子,别和老子卖关子了,赶紧把话说全了!”
韩溯脸色一肃道:“我们可以发行国债!”</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