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向镇中走了几步,却听着路边上的小酒馆中传出一阵丁玲桄榔的声音,还有一阵叫骂声。
韩冈脚步一停,转头望着这家酒馆,向着里面呶呶嘴:“去在闹什么?”
一名随行的弓手立刻挺着胸大步走了进去,可一声惨叫之后,便捂着眼睛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正言!是几个军汉,喝了酒不给钱!是宣翼军的!”
就在白马渡不远处,驻扎了宣翼军的两个指挥,归于白马县驻泊都监管辖,用来保护白马渡这个津梁要地。而再向东远上一点,还有一座千人厢军的军营,本属于滑州,用来护卫黄河大堤的,现在受开封府直接调派。
发着酒疯的声音从酒馆中紧追了出来:“什么知县,爷爷还是知州呢!”
韩冈一听,脸色沉了下来,点起两名从军中退出来的家丁:“去将人捉出来!”
王阳名在后面听了,样子就知道韩冈要籍故来办人了。他跟白马县的禁军驻泊都监郑铎交情不恶,而且王阳名知道,郑铎本人就在镇子中的外室那里。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酒馆中,悄悄的招了从人过来,“快去找郑都监!”
韩冈身上没有军职,管不到这些赤佬头上,此地的驻泊都监也不受他管辖。但前两次来参见韩冈这位知县时,都监郑铎都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桀骜不驯的神态。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在大宋,武将从来都是要让文官三分。尤其是韩冈这等背景深厚的官员,随便一封弹章,就能让一名都监去琼崖钓鱼。
都监如此,都监手下的士兵当也是如此。四个穿着宣翼军军袍的军士垂头丧气的跪在韩冈面前,方才韩冈的两名家丁进去后,一拳一个,将他们打翻了给拎了出来。鼻青脸肿的,半点气焰都没有。而酒馆的老板捋着袖子气哼哼的站在一边,嘴角破了个血口子,显然是方才被这几个军汉打的。
韩冈低头着几个军汉,冷着脸问道:“知道本官为什么要捉你们过来?”
军汉连连叩头:“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吃白食也不算是大罪,只是本官问你们,吃饭给钱是不是应当的。朝廷若是不发俸禄,你们可愿意吗?”韩冈质问着他们:“朝廷的钱粮养着你们,是为了让你们保境安民的,但你们呢,扰民的功劳多一点!”
韩冈声色俱厉,四人脸色惨白,低头着贴在地上,不敢回嘴。
‘这就是京营禁军?’韩冈暗自摇摇头。换作是西军,却没有这等软蛋,一干骄兵悍将,逼起来直接顶嘴都有的。
韩冈捉了人在这里审,转眼就围了一圈人。着一群吃白食的军汉跪在地上,镇子里的商户都低声的叫好。而另外十几个同在镇中的禁军士兵,闻讯也都跑了过来。
“店家。”韩冈不理围观群众,问着当事人,“吃白食并非重罪,小过而已。但旧时也有军士拿了民家一顶草帽,而被直接行了军法枭首示众的例子。不知你觉得这样处置如何。”
周围禁军士兵闻言一阵骚动,但被韩冈凌厉的双目一扫,便一下就痿了下去。
而酒馆老板听了韩冈说要杀人,同样吓了一跳:“这个……这个……太、太重了一点。也不过打坏了几个碗碟,军爷给了钱就好。砍头就……就……”
“听到没有!”韩冈一下转过来,对着面色煞白、已经浑身瘫软的四个士兵,“人家的好心,想想你们自己做的事!愧还是不愧!?”
韩冈松了口,死里逃生的几个士兵痛哭流涕,冲着酒馆老板叩头不止,连声称谢。那老板则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好。
“本官也知不教而诛的道理,但可一不可再。今日之前,本官未下禁令,那是本官的疏忽。但现在本官已经说了,从今而后,如果再有军士敢于横行街市、欺压良善、怙恶不悛,那本官就不能轻饶了。犯过轻者,少不了一顿好打;重者流放远恶军州;若有想试一试底线的,三尺快刀,本官也有预备!”
韩冈的眼神和口气比起今天地气温还要低,周围的一群禁军士兵听得冷汗涔涔,不敢有半个不字。再了他们一眼,韩冈转头对着匆匆而来的一个胖子,“郑都监,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