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诸位召集过来,是为了制定几项法度,”我拿出《吉良家永贞暂定法度》和天海、前田玄以等人在纪伊起草的《诸宗寺院预定法度》文书,分发给在座的众人,“如今天下即将平定,一切都要走上正轨。因此余希望借助诸位的智慧,把这两部文书完善一番,制定一部正式的武家法度和一部正式的寺院法度。此后,余还会奏请朝廷,制定一部公家法度,对朝廷的名器,各家的家格和官职,各武家的官职,门迹、院家和诸僧官的叙任,对应的器用、升进等予以规范。”
“这是长治久安的圣道啊!”西笑承兑双手合什,口中赞颂不已,“先圣孟子曾曰,‘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即此之谓也……我辈躬逢其时,得以参与其中,实乃无上的荣幸!”
作为勘合贸易正使,西笑承兑在畿内的影响力极大,各公家、武家和寺社都愿意和他交接。如今听到他这么表态,其余的人纷纷附和。倒是前田玄以作为本家重臣之一,向我提出了他的疑虑:“在座诸位都是出家之人,制定寺院法度理所应当;然而,武家法度的制定,是否该更加慎重呢?”
“无妨,”我笑着摆了摆手,“当初的永贞暂定法度,几乎是出自余一人之手,如今早已施行,因此只需要作一些补充。诸位是修行之人,立场较为超脱,我希望诸位能够拾遗补缺,特别是增加一些修身养姓的内容。”
“原来如此,”前田玄以欠了欠身,“是臣下多虑了。”
“那么,对于这部预案,还请内府殿下提出您的意见,以供我等参详和修正。”天海接着说。
“建议倒是有一点,那就是关于各宗的地位,”我微微一笑,“在预案中,将天下佛门分为三类,一是奈良京时代的南都六宗,二是平安京时代的真言、天台两宗,三是镰仓幕府以来的武家佛门禅宗、百姓佛门法华宗和净土真宗,这种分类十分合适。然而,为什么要把法相宗单列呢?既然归于一类,自然是一体等同,哪怕此宗是南都六宗之首也不能例外。”
天海看了看在座的筒井顺庆,脸色有些奇怪:“法相宗的大本山,乃是大和国的兴福寺。自镰仓时代设置守护以来,大和国的历任守护,都是由兴福寺的一乘院筒井家、大乘院古市家这两大院家担任……有鉴于此,这一宗的诸般制度就必须格外分列,不能与其余五宗一般看待,毕竟这涉及到大和国的统领权。”
“这样不妥,”我摇了摇头,满脸都是不赞同的表情:“既然是佛门法度,就不能屈从与世俗的领权。否则的话,织田太政公为何要讨伐高野山?新义真言宗大本山根来寺现存的近二十万石寺领又如何处置?……如今佛门的种种堕落行径,正是由于领有大量寺领,从而养成骄奢银逸的习惯,并且倚仗武力扰乱世俗啊!”
这番话说得非常在理,即使是天海也无从辩驳。而且,我记得他以前也曾经这样抨击过佛门,如今对筒井家让步,不过是因为筒井家立下大功,乃是本家麾下有数的大名罢了。
“内府殿下所言甚是。”天海果然这样表态说。倒是前田玄以欲言又止,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筒井顺庆。而筒井顺庆显然很有些紧张,脸色隐隐开始发白,既不愿表示赞成,却也不敢开口向我辩驳。
“至于筒井家嘛……”我略一沉吟,转头向筒井顺庆问道,“除开高野山、东大寺、药师寺、法隆寺、春曰大社等寺社领地,大和国的总石高是三十余万石,而且还有部分没有赐封,属于织田家和羽良家的直领吧?”
“正是。”听我问他配下的石高,筒井顺庆总算松了口气。
“那么就请筒井家领受丹波一国,作为世俗大名延续下去如何?丹波国领地接近三十万石,比你目前的领地稍多一些,就作为余对你的补偿,”我向他笑了笑,“不瞒你说,有鉴于畿内这百年的动荡,除了忘忧院殿的母家入封河内国、负责幕府与朝廷的联络外,余不打算留下任何五万石以上的大名,而筒井家则是这其中唯一的特例。”
我把话说到这个程度,筒井家还有什么话说?对比历史上转封伊贺国,这已经是极大的优待了,筒井家既然能够屈从于秀吉,没理由不接受我的这番宽大。
“感谢内府殿下的好意,臣下恭领赐封。”筒井顺庆欠身回答。
“唔,”我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向天海问道,“此外,预案中以真言、天台两宗为诸门之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呢?”
“回左府殿下,真言、天台两宗乃是弘法大师、传教大师传下的法统,而且掌管着高野山和比叡山两大圣地,地位自当在其余各宗之上……如今佛门堕落,扰乱世俗,正当阐扬两位大师的遗泽,再造清静佛门。”天海回答说。
“你这番话,当年痛心于高野山之堕落而的觉鑁大师(江户时代谥号兴教大师)也说过,并且还离开高野山,开创了新义真言宗的根来寺一脉……然而,事到如今,根来寺比高野山如何?不仅没有拨乱反正,还豢养了远超高野山的庞大武力,插手畿内事务,比高野山和比叡山做得还过分些。”我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内府殿下既然决意解决寺领的问题,那么就不用担心什么了,”天海平静的分辩道,“真言宗高野山的金刚峰寺座主、京都教王护国寺的东寺长者,天台宗比睿山延历寺的天台座主,毕竟是绵延近千年、传承过百代的佛门领袖……这一点,我等无法忽视,内府殿下也无法改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