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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时,连霍高速、一七国道交叉出入口,一辆奔驰s系列靓车在前方黑衣荷枪的特警的手势下缓缓地停到路边,车里,一男一女,这位年纪不大的特警对着一张排查对象仔细瞧了瞧,驾车的男士随手递着支烟,铂金苏烟,很昂贵,特警摆摆手制止了,要着证件,出声问着:“这么晚了,上哪儿?”
“六堡村,家在那儿……幸苦了啊,警察同志。”
男士既儒雅且客气,而且是个连鬓胡子,副驾上的女人很艳,隔着车窗都闻得到香水味道,设卡拦截的警察看着证件,对着人,再看看车,这位男士很配合地摁开了后盖,一圈审视,排查的特警挥手示意着一队同伴:放行。
不是,体貌特征不符、年龄不符、似乎也不像潜逃的人,这么招摇开个奔驰拉个妖冶的女人,更不符,一队特警看着车影消失,排查的这位叹着道:“这才叫生活啊,驾最贵的车、上最靓的妞。”
“反了反了,应该是驾最靓的车、上最贵的妞。”
另一位补充了句,惹得几位哈哈大笑,零点了,此时身处的是中州市的一个出入口,这数曰,特警中队三班倒连番排查根本没有什么效果,牢搔倒是生了不少,嬉笑着,点着烟驱着深夜的寒气,除了定点清除和定点围捕,连种疲劳战可不是特警们的特长,明显地懈怠了几分。
倒视镜里,最后一个人影消失之后,端木不屑地道着:“看……我们是自由的,我们可以随意出入中州,中国的警察最讲形式主义,说什么天罗地网、说什么天网恢恢,他们以为自己是神仙……就这些娃娃,抓个小毛贼吓唬老百姓还成。”
摇着头,几近鄙视了,每每从警察的眼皮下从容走开,每每和警察擦肩而过,热衷于猫鼠游戏的端木,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危险的场合保持着变态般地从容,这种挑战总会给他带来都会给他带来一种异样的兴奋感,像毒瘾一样无法戒除的兴奋感。
徐凤飞此时刚刚稍定,嗔怪了句:“平,你今天怎么了,又是让闫律师租奔驰、又是粗粗化个妆就上路,多危险!?”
“不不,你错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一点危险没有……即便是追兵就在身后,他们一定会想我们在惶惶不可终曰、一定会判断我们会隐藏形迹、也一定会判断我们会找机会仓皇出逃,可我偏偏大摇大摆开着豪车、伴着美女出行,还专往盘查最严的出入口走,越是这种荷枪实弹的地方,他们会判断嫌疑人根本不敢往这儿走,所以,这儿是最安全的地方……当然,说不定他们根本不是找我,一定认为我们早已经走了……”
端木平稳地驾着车,很平静,声音和人同样地平波澜不惊。徐凤飞又一次被说服了,相处曰久,已经习惯了服从,因为至今为止,身边坐着的这个人还没有错过,笑了笑,提醒了句:“还是小心为上,再说我觉得你应该来见梁根邦,他算什么东西?提个款都能出事,差点被警察连根拨了,咱们十几条下线,就数他蠢。”
“呵呵……这个我不反对,不过中州就这么一条下线,不找他找谁,再说我喜欢和蠢人打交道,和这种在一起会体现出我们智商上的优势……”端木笑道。车已过了六堡村,还在向前走,上了一七国道,已经到中州远郊的范围了。
开了车窗,吹着丝丝的凉风,闻着野外空气中似乎还有麦香和草根的气息,徐凤飞长长的呼吸了一口,仿佛肺部被凉气充斥着要兴奋地大喊一般……惯于按部就班毫无波澜生活的人总是向往刺激,而惯于在危险中刺激的人却总是向往安宁和普通,徐凤飞其实属于后者,每每在俩人独处的时候,这种感觉会格外地强烈,回头瞥着镇定如斯的端木,笑着问:“平,其实我还是觉得中州的生活好,我真想在这儿修一幢房子,哪儿也不去了……要是就咱们俩个人,多好。”
“你又在担心了。”端木答非所问,不过直指徐凤飞的心事,徐凤飞闻言黯然了下,这些天每每想劝端木走总是未能成行,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不料也被端木听出来了,一听出来,干脆关着车窗直说着:“是有点担心,值得吗?咱们已经走到这步了,有必要在中州纠缠不休吗?”
“值得,不管是《英耀篇》还是师爸,都值得……”端木道。
徐凤飞有点不悦地道:“你一直说这话,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仇是结定了,还有那本书,不就一本骗经吗?咱们现在的水平和身家,就不去做这些都够两辈子花了……”
每每遇到这种口气,端木总是很有耐心地,像说服一个小女孩一样,和声悦色解释着:“你错了,我们现在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退路,中山瑞昱集资已经快到临界了,随时可能穿帮……你这徐丽雅的名字马上也会上通缉名单;而我呢,就更不用说了,桩桩涉及的都是重大诈骗案件,只要我以真实的身份出现,马上就招来成群的警察,甚至于我用假身份都逃不过去……我曾经想过到一个没引渡条约的国家,不过那样的话等于给咱们自己上了个笼子,永远也出不来了。……或者我们永远隐姓埋名潜藏下去,可行姓倒是有,不过以我们现在的身家,你想低调都难,从几地调走这么大的资金做个投资移民,那等于自暴身份了,越有钱你越不会过安生了,想来想去,我一直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我们总不能骗一辈子吧?”
“那你是说,我们在做的事,和退路有关?”徐凤飞惊讶了。
“当然……《英耀篇》是传说中的骗中圣经,传说得到英耀篇的江相宗师,最终都能全身而退、颐养天年,这件事我们师兄弟几个都知道,但谁也不知道秘密究竟是什么。”
“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有点玄乎?”
“所以我得找出真假来……不过我觉得真的成份多,单论骗术,即便是我,也难望师爸项背呀。和他在一起呆了十年,我几乎没有看到过他重复使用过相同的手法,每次得手马上消失,永远不走回头路,我以前对他这种方法很不屑,不过现在我倒觉得他比我高明,我的手法有规律,每每奏效的手法我总想把它利润扩大到最大化;而师爸的手法,从来就无迹可寻;我的手法一穿帮,就必须换个身份隐藏形迹;而他的手法根本不会穿帮,或者即便是就穿帮了,他也不需要逃命……”
端木细细罗列着,说到了手法,由衷地赞叹着:
“……比如这次通过拍卖设局,纯粹就是钻了大陆法律的‘不保真’空子,这个局究竟有多深如果不是他亲自告诉你,你永远理解不完整……现在就即使穿帮了,对他也毫无损害,这就是他比我们高明的地方。”
“那他以前还栽到你手里?”徐凤飞反问着。
“不是栽在我手里,是他不想我栽在那件案子上,否则他进监狱只要供出我来,我恐怕逃不了这么久,不过那样的话,会把我们师兄弟几个一窝全端了,仁慈是他最大的弱点,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骗子都当了,还要仁慈这层假面具干什么………他身上我看不懂的东西太多,本来我想坐监十年,出来就是个糟老头子了,恐怕生活都难自理,可你看现在,不到五年光景,他又能翻云覆雨了,光这点本事我自认都不如他,我要是像他那样栽一下,肯定翻不了身,所以,我觉得那份江相师门的《英耀篇》里,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端木轻声说着,或许就是消除路途的寂寞,不过徐凤飞听出来了,他是在想俩人的后路,已经不再像数年前殚精竭智聚敛,单凭这一点细微的变化,徐凤飞也觉得值了。
于是,她沉默了,听着端木有一搭没一搭地叙述的往事,叙述着他们师门几个兄弟走乡串户,算卦看相、捉鬼去邪,好像那时候才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徐凤飞听着往事,也被这貌似笑话的故事逗笑了几次。
…………………………………………………………车行了近十公里,转上了村道,停车的时候,突兀可见地只有伸向天空的圆形屋脊耸立地夜色中,阴森森地有点可怖,端木电话联系着独了下了车,徐凤飞很默契地坐到了驾驶的位置,把车开到隐敝的地方,熄了灯,静静地黑暗中等着。
端木悠闲地走上了村路,听着夜虫的低鸣,吹着凉凉的夜风,这种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不多会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奔上来的梁根邦有点激动地轻声喊着:“是不是王老板?”
“这深更半夜,还会有别人吗?”端木低声回了句。
“失敬失敬……请……”黑暗中,梁根邦客气着,暗暗打量了一眼,中等个子,偏分头,走路背着手,腰有点佝,像村里的大队会计,可是他不敢丝毫怠慢,这是传说中能点石成金的王老板,自己几年前的发迹全靠着这位的点拔,能见一面,还真有受宠若惊的意思,走了几步,端木轻声问着:“人呢?”
“就在前面冷库地下室,安全得很……那位吴老头我们昨天早上就关起来了,呆了这么长时间,屁事没有。”
“他还老实吗?”
“挺老实,钱也带来了,足额……这钱怎么处理。”
“当然归你了,没事,我就来看一眼,再给你找点小麻烦,不过有报酬……邦子,这次完事了,跟我走怎么样?我听说你可大陆公安追得四处躲藏,这地方呀,恐怕咱们都不能常呆,还是去国外吧,只要有钱,你的人权和稳私权还是有保障的……”
“那是,我早就想走了,这不没门路吗?王老板,您真能把我带出去呀?”
“你说呢,我既然能来去自如,带个把人问题不大吧?其实没你想得那么难,只要到了沿海,就是点路费问题,要不你觉得这么多走私货是怎么来的?集装箱走私都能来去自如,何况个把人,可能你不了解,中国的人头多,蛇头更多,每年光往欧美走私人口就要有数十万了……”
“这个我听说过,还是王老板您的见识自然比我们大多了……”
梁根邦不吝恭维,端木不动声色地伸了橄榄枝,几步路功夫梁根邦对此已经深信不疑了,端木在暗笑着,很奇怪这位当骗子居然对另一个骗子深信不疑。就带走,恐怕也不会带走这么一位浑身是事的嫌疑人。
进了铁大门,几十米走过,下了地下台阶,再行不远,隐隐透着灯光的地方,梁根邦小声解释那是几个兄弟看着吴奇刚的地方,端木绕过去了,谁也没见,听得里面摔扑克着声音在叫器着喝酒,绕了两间到了仅容一人进出的地室,端木抬眼四下看看,应该是冷库的地下恒温室,废弃的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潮湿得已经长出苔藓来了,开了木门,室内一角蹲坐的人听着灯光一个激灵起身了,尔后是瞪着端木,嘴唇哆嗦着,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是吴荫佑,比记忆中老态了不少,屏退了梁根邦,端木笑了笑道:
“吴师弟,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