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用人,必取其优点,至于缺点,能容忍最好先容忍,找机会敲打即可。驸马爷棱角分明,敢爱敢恨,作战勇敢,荣辱不惊,不愧为铁血悍将一名。若合理利用,其人,其探马先军,必为王子殿下建立汗国发挥大作用。古时挟天子而令诸侯,而今王子完全可挟小主号令三军,驸马爷莫敢不从……”为大局作想,老军师苦苦劝谏,“对惨死的阿不花公主,驸马爷必愧疚终身。利用小主胁迫,再祭出阿不思小公主,微臣相信,纵然驸马爷有天大本领,也逃不出您精心编织的大网。”
“还是军师了解本王,嗯,此计可行,杀人不见血,南蛮小儿唯有乖乖投降……”吐出一大口憋屈已久的愤懑气,年轻王子放声大笑,“父汗未完成的宏伟基业,本王代父汗完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看到时候谁笑到最后。察合台,本王奈何不得你,但奈何得了你的孽种。中亚,哼哼,本王要凭本领抢过来,哈哈——”
“王子……王子殿下,这等话语最好闷在心底,万一传到二皇子殿下耳中,对我方可极为不利……”无奈劝阻,老军师胆战心惊,“人心隔肚皮,谨慎为上,请三思。”
“谁敢,一经查出,本王灭其九族……”皇族自有皇族的傲气,收敛少许,年轻王子依然不改初衷,“传闻有何用,不真刀真枪血拼,谁又能奈我何?本王有的是时间,苦练内功,借机发力,不愁大事不成。”
悲伤依旧,但探马先军的安危关乎到宏图伟业,忍辱负重也只为有朝一日破壁成龙,可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毁于一旦。暗暗收泪,最后回望一眼消失在漫天风尘中的爱妻葬地,周文龙正色警示,“以后别擅自做主,此番出兵,势必引发王子猜忌。日后的打压力度会更大,监控也会更缜密,千万谨言慎行,别被人揪住小辫子,那会给所有兄弟带来灭顶之灾。”
“末将记下了……”一脸惭愧,敢死队长自我检讨,“未经仙师许可,也拒不同意耶律迪烈派人打探的建议,末将实在鲁莽,请将军责罚。”
“唉,你呀,总改不了这毛毛躁躁的脾气……”无可奈何,小将擦一把虚汗,“算了,情有可原,心系本将生死,出兵并无不妥。与王子周旋还须长期进行,谅他也不敢明目张胆暗算本将,真若那样,对他毫无益处。仅为出气,自乱阵脚,这等小儿之举估计王子也做不出。”
“好了,大家都别说了,驸马爷能如此平静对我们,已非常不易,毕竟刚经历……”打住话语,窥探左右,儒者暗暗摆手,“至今也没查出卧底,都悠着点,让驸马爷一个人静一静。”
送驸马爷回驻地,众将辞别而去。无心进食,一夜也不曾合眼,中军帐内,貌合神离的两人彻夜协商,命令相继传下。派得力亲信在怯薛军的护送下先一步赶回蒙古报噩耗,三皇子麾下亲卫军同时离开,负责一路知会沿途守军,准备冰囊,并接送灵柩出境。
一大早,护送大军列阵以待,憔悴不堪的小将跪在灵柩前默默垂泪。所有王子王后公主一律跪下,手抚金碧辉煌的灵柩,拔都王子嚎啕大哭,“呜呜……父汗,儿臣无能,不能为您报这血海深仇,请恕儿臣不孝。呜呜呜……但父汗要相信儿臣,您亲手创立的基业绝不会毁于一旦,儿臣会发扬光大,早日建立汗国,请父汗的在天之灵一定保佑拔都,保佑我大军,呜呜呜呜……”
哭得稀里哗啦,人群在老军师的指引下集体叩头跪别,驻地四处哭成一片。叮嘱王兄几句,亲手扶起眼泪滂沱的妹夫,年轻王子再三提醒,“此行不同以往,路上不会再出现变故,但同样耽搁不得。路途遥远,天气转暖,但必须确保父汗真身……”默默抹泪,缓缓抬手,人闭上眼睛。
“送殿下上路——”苍凉的声音飘出老远老远,随着灵柩离地,哭声愈发急促,闷响不断,晕厥的王后不止一位。早料到会出现此等状况,令全体御医带上药物和必要工具在人群外候命,周文龙大吼,“快,传御医——”
一直等黢黑母后悠悠醒转,亲吻哇哇大哭的小儿,小将跪拜辞别,“请母后节哀顺变,帮儿臣照顾好小主……”看一眼泪眼相望的小公主,再次叩头,“文龙永世不忘公主恩德,为保父汗真身,文龙先去了!”
“去,都去吧……”眼神涣散,秃不烟王后默默接过襁褓。亲了又亲,哭肿的眼睛浸泡在泪水中,让人心碎。
抬灵柩上特制车架,披麻戴孝的长王兄缓缓挥手,精心挑选出的五千护送大军集体跪下。哭声响彻驻地,也响彻眷念一地的草原,八匹马在吆喝声中缓缓起步。回望摇摇欲坠的母后,周文龙黯然下令,“出发——”
公元1225年春末夏初,令铁木真纠结一生,骁勇善战的长皇子术赤郁郁而终,享年四十七岁。一生为建立大蒙古国立下不朽战功,奈何于尴尬身份,终其一生也没有真正融入孛儿只斤黄金家族。
人虽壮年英逝,但其子孙依然延续其雄风,在斡罗斯疆域落地生根,至于其人到底是谁留下的种,只有长生天知道。即便其生母孛儿帖皇后,恐怕也难以说清,但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父汗一手创立的蒙古铁骑横扫西域,把恐怖和血腥洒遍欧亚大陆。
强者唯我独尊,世界从来不相信眼泪,自古亦然。</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