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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宋君鸿在这些已经被金兵占领的区域艰难的前行着,大多数时侯他都是以隐藏自身行踪为最主要前行安全准则,但有时他也仍会迎头就上他来不及躲避的金兵。如果只是些零星的游兵散勇,宋君鸿多半会一挥战刀将他们直接击杀了事。可一旦遇上六、七人以上数量的敌兵,那么宋君鸿就完全不敢恋战,只能拍马而逃。他时而快速穿插疾进,时而远远的绕行躲藏。
好在此时恰好是战局的发展态势对金国而言极为顺利的时侯,所以金兵的主力都转移在最前线与宋**队交战,只余下少数军队在后方继续镇压各占领区,并保证运输粮道的安全,何况金国士兵又是游牧民族战士为主,天性不喜欢挨个城池的驻防,他们对于除了一些重要的城镇和交通要道外,其他的地方并没有太在意。所以倒也留下了不少的空子可以让宋君鸿钻,得以一天比一天侥幸地继续存活着接近自己的家乡。
又过了七、八天,疲惫不堪又满心急切的宋君鸿终于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城镇之外。这个城镇,他很熟悉,但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再回来会需要这么费劲和危险,他的眼中顿时有些潮湿——潞县,我回来了!
其实早在这些天的路上时,宋君鸿就已经从救出来的百姓口中明确的知道了潞县已经陷落的消息,可是他仍然忍不住要回来看看。因为华夏民族的子孙们几千年来都十分看重一个字:“家”!即便他的家乡已经沦于敌手,即便他的家人也很可能凶多吉少,但他仍然要返回自己的家中、无论如何也再亲眼看一看自己的亲人:生要有人,死要有尸。
这份对家庭与亲情的眷恋,是维持这个民族善良与坚强的重要纽带。宋君鸿同样割舍不了。
因为宋家的新宅子是坐落在县城的西郊处,所以宋君鸿直接一兜马,绕行到了城西,很快就来到了自己家的宅院外。
他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甩手扔进了院子中,然后迅速闪身到另一侧蔽起了身子倾听动静,但却并没有听到院中有什么反应。
难道说院子中没人?
宋君鸿疑惑的想着。他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对自己是好还是坏。
他这时才缓缓来到了院门前,一只手摸到了腰间的刀柄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另一只手轻声地推了下院门。
院门在他的推动下“吱呀”一声慢悠悠地打开了。随后院门里的事物也慢慢地进入了宋君鸿的视野。
尸体,院子中橫七竖八的躺着好几具尸体!
宋君鸿的心里立刻像擂鼓一样的砰砰直跳,他恍惚的呆了一下,立刻冲进了院子里,发疯一样的翻看着院子里的那些尸首。
其实这些尸首都已是死去多日,尸体上开始散发着明显的尸臭,可宋君鸿浑管不得这么多,他挨着个的检查,不敢漏掉一个。
这里面有些是他家雇佣的下人的,有些是邻近的庄户的、还有些是他还来不及熟悉的邻居的。宋君鸿又抬手推开了堂屋的门,又发现了几具尸体,但还好,这里面也并没有父母和妹子的。
他又依次检查了各个厢房和仓库、马厩,还好,也都没有!
重重地喘出一口粗气后,宋君鸿一屁股跌坐在屋里的青砖地面上,在这种时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既然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宋君鸿怀着最好一丝侥幸的心态暗想:可能父母和妹子已经早已先逃出去了。
但他心里仍然有一丝强烈的不安怎么也挥之不去,他也知道这种不安的原因:宋大柱夫妇都是心肠极善良的人,他们若是有机会能来得及逃走的话,便也决不会扔下那么多下人和庄户留在院子里待死的。
想到了这里,宋君鸿决定继续再出去寻找一下,宋君鸿的新家是一座三进的大宅子,他从堂屋出来后,不愿再老远地返回院门处,所性决定从更近的后门出去。
走向后门时,他却突然发现门口似是站着一名金兵。他心里呯地一跳,握紧了刀立刻闪避到一旁,探出半个脑袋再往里看时,发现那名金兵仍是一动不动,多瞅得几眼后,他明白了:这是一具金兵的尸体。他快步就奔了过去,等走的离尸体尚有四、五步远处时,便已经连尸体背上露出的两根叉尖已经明显可见了。这具金兵的尸体是被人用钢叉杀死后挑支着没有倒下去罢了。
可宋君鸿的心中却跳得更快了。他认识这柄钢叉,哪怕只是一个叉尖他也能立刻一眼就认出来,因为这是那柄他父亲宋大柱打猎时用了几十年的钢叉。
记得在去年趁着起新宅子搬家时,宋君鸿给家里购置了田地,还雇佣了庄户,从此宋大柱一家可以坐吃米租即可。再也不用像以往那样起早贪黑、冒着危险地上山去去辛苦打猎了。记得过年喝酒时姑夫郑小六曾劝宋大柱把那些弓箭啊,猎叉啊什么的都扔掉,开始一个全新的生活、安渡晚年即可。可宋大柱握着这些个打猎的器具大半辈子全都有了感情了,一样也不舍得丢弃。他摩擦着眼前的这柄钢叉说:“不成,这些东西留着都是个念想儿。俺娃儿小时侯曾拿它打过虎的。这个叉子将来要传家,就和皇帝的圣旨就摆在一起。”
虽然听起来很慌诞,但在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猎户心里,这个猎叉和皇帝的圣旨一样的神圣和宝贵。
宋君鸿和郑小六无奈,也只好允许他继续保留着这柄叉子。
宋大柱就把它挂在自己的屋里,时不时的仍拿下来打打桐油,摸上一摸。
接下来的日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安逸而闲散,宋大柱可以在闲极无事时回想一下壮年时在山上打猎的英姿,和庄子上的庄户们喝喝小酒、吹吹牛。
可宋君鸿从来没有想到父亲会有再需要重新握上它去战斗的那一天。
宋君鸿走上前去,哆嗦着用手拨开了那具金兵的尸体,果然在其后面见到了那个令自己日夜担心的亲切面容。他已经死了,他的身上光足以致命的伤口就有着四五处之多,倒他仍拼命地握着钢叉,守在了后门的门边上。
他的脸上皱纹如沟壑般纵横坚硬,便似是只要展颜动一动就立刻可以转变成纯仆的笑容似的。只是他再也笑不出来,也可不能再用那有力的臂膀抱一抱自己这位千里迢迢赶回来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