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随着岳麓书院的日渐临近,史珍的心中也是越揪越紧。她很怕像史福说的那样,从此以后两人极可能是天南海北,即便是偶有音讯也老死不相往来。
宋君鸿在外面的庞大的世界里身影疏远,而自己嫁作人妇后独立于庭院深深。
这又是何等的一种寂寥?
难道两个人的缘份真的如两颗脱轨的流星擦肩,短暂而亮丽,却又是稍纵即逝,从此天涯任寥落?
史珍拼了命的想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宋君鸿,但早定的婚姻、父母的期待,女子的矜持、世俗的压力,还有……宋君鸿那个宣之在口、挂之在心的女人。都让她苦闷的难以言表,最好从朱唇里吐出来的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我告辞了。”
宋君鸿也沉默了半晌,中午的事至今二人都还觉得尴尬,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随后终于各自行上一礼,史珍便转身,宋君鸿也合上房门,重新踱回了桌子旁坐下。
透过窗外打进来的明亮的光线,另一侧临近走廊的窗户紧闭,窗棂间的糊纸上却隐约透映出一个人的形象,纤小婀娜,那是史珍的身影。她在转身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在宋君鸿屋外伫立了良久,终于才轻轻拾足离去了。
宋君鸿就这么沉默地目视着这倩影临窗。又目送着这倩影离去,直到史珍的身影已经从窗上再也看不到时,他才以比蚊子还细的声音轻轻说道:
“保重。”
或许除了夏季里偶尔拂过了一阵微风外,没有人听到这两个字的叮咛。那风从宋君鸿的屋外拂过,翻卷着、流淌着,继续奔向了史珍离去的方向,以及那在未来风云莫测的命运。
在这风儿经行过的不远处的村子的寨门口处,却是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大约有大半个村子里的人口就集中在这片不大的空地处。
在史家主仆和十名乡勇出发前,刚过完寿的老族长亲自前来奉酒壮行,其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许多村里的老弱妇孺都来送行,母亲拉着儿子的手叮咛,妻子拉着丈夫的手哭泣,连暗通情愫的姑娘们也大着胆子趁机过来把绣好的荷包偷偷塞进心上人的怀里。
史福和老村长又交待了几句防务上的问题后,扭头看到史珍的神情似依然有点怔呆,眼前热闹嘈杂的人群似与她完全无关似的。他慢慢走近了史珍,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用再看了,他并没有来。”
史珍收回远眺的目光,尴尬的说道:“没来也好,也好。”
史福闻言也不再答话,慢慢的再次退到一旁侍立。
史珍低头避过老管家似有似无的目光,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装备。剑、伤药、火折子、信号筒等一应俱全,她再次紧了紧束好的绑腿与护腕,像是趁机收拢了一下自己的心神一样。贝齿一咬,再抬起头来已经是一脸的坚毅。
她昂道挺胸,精神抖擞,恍若将军临阵,俏手高挥:“出发!”
众人皆是一怔,在大家的印象里,发号施令率队出发的似乎应该是史福这样老姜弥辣的人物才像个样子。
可就当大家把不解的目光望向史福时,却见到史福面色一沉,作声喝道:“没听到发出的号令吗?整队,疾行!”
这时人群中大摇其头的不乏其人。必竟是剿匪打仗,凭的是真刀实枪的对战搏杀,史福这样的老人率队本就已经有些让人担心了,何况是史珍这样看起来才十几岁的黄毛丫头。
但这时侯老族长不说话,老村长也不说话,连村里的秀才公也都不说话,别人自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暗中替随同出战的十名乡勇捏了把汗。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乡勇都在担心,至少狗子就很兴奋。他今年五月才刚当的乡勇,一次战事训练也都还没参加过,这次的行动本也轮不上他,是他见邻家的二哥接到点名后抱着白蜡杆子直抖,步子都不敢迈出一步后,便自作主张替二哥来了。
他要证明给村东的柳儿姑娘看看,自己不是孬种。想起柳儿之前看到县里当小捕块的刘三娃的眼神狗子就心痒痒的。
戏文里不都说了嘛,这美女爱英雄。村寨远离宋金战场,那么能驱逐个匪寇的就是天大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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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隋文帝关于府兵制的那句话见于《隋书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