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李隆基冷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本来觉得应该有很多话说,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我想的最多的倒是下面的东西,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大哥、二哥……咱们兄弟五人也该聚聚了。”
薛崇训默默地听着。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啥也没说,伸手拿起酒壶,然后往杯子里倒满了一杯酒。
薛崇训顿时问道:“酒里有毒?”
李隆基淡然地点点头:“所以我就不请你喝了。”不知他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当他端起酒杯缓缓靠近嘴边时,薛崇训不禁说道:“就这样了?”
“还要怎么样?”李隆基仰头一饮而尽。
薛崇训默默地端详着他的脸,站着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他毒性发作。过得片刻,只见李隆基有了反应,拳头仅仅握着,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嘴角一缕鲜血浸了出来。
要死了,薛崇训颓然地低下头。
就在这时,忽然李隆基慢慢地说道:“是堂堂正正地站着死,还是跪着苟且偷生?”
薛崇训沉吟片刻,疑惑地琢磨着这句话:他是指起兵之前就已经意识到失败了?之所以要孤注一掷,是像死得轰轰烈烈?近十万唐军在黄河南面血拼内战,国力消耗巨大,他这个轰轰烈烈倒是挺奢侈的。
他正想问李隆基是不是这个意思时,发现他已经歪在榻上,好像已经死了。
薛崇训上前几步,在他的鼻子上一探,又解开他的盔甲按在胸口挺了一会,除了还有些温热,心跳已不见。
“来人。”薛崇训回头喊了一声。
一个将领走进来抱拳道:“王爷有何吩咐?”
“棺木准备好了,就把他的尸体洗干净换身衣服。”薛崇训想了想又道,“去取面有国号的旗帜来。”
过了一会儿,那将领便抱着一面折叠好的锦旗进来了。薛崇训接过来抖开,只见上面有个“唐”字。他便展开轻轻盖在了李隆基的身上,转身往外走。
走出门外,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于是薛崇训干脆就和张五郎等部下在这庄子里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这场战争几乎已经收尾,很难再有打斗的场面。薛崇训以为战胜之后想血洗洛阳敌系,把李隆基***的人屠杀以泄愤,哪想得真赢了,他突然觉得没有必要。便下令:禁止滥杀,一应罪臣看押送长安交由***台论罪;查明罪犯事迹登记造册,卷宗送大理寺。
部将开始集结四面军队,准备开拔洛阳光复原被叛军占领地区的统治权。薛崇训等待的当口,忽然想起一件小事来,便找来宇文孝说道:“叫人查查,俘虏官吏幕僚里面有没有叫姜长清的。”
姜长清何许人?当初薛崇训送金城公主和亲那会,遇到麻烦跑路,结果跑到陇右廊州地界时,运气不好遇到这厮是李隆基的旧党,遂暗算薛崇训,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薛崇训相信一切都是要还的,你要弄死老子,老子和你讲仁义道德?
很快宇文孝便回禀确有此人,薛崇训便下令道:“查明此人的家眷贯籍,叫张五郎……还是让殷辞干,协助宇文公把他们全部灭了!”
宇文孝也不多问那货和薛崇训到底有什么芥蒂,他毫无压力地说道:“薛郎放心,现在这混乱的情况灭几家人是小事一桩,本来就是李隆基的党羽。”
薛崇训想了想又说道:“崔日用他们家的人在地方上招兵买马,也参与了叛乱。崔家的、和崔家联姻的,男丁全部杀,斩草除根省得以后找我的麻烦。”
有时候杀人如此简单,一句话就是几百口人的性命。那崔日用出身河南大族,人脉亲戚都很宽,一句“全部杀”,除去奴仆,就算是有血缘的男丁,没有几百人根本不可能。何况下面的人一旦动起手来,谁有空一个个查,多半有很多无辜的人要受牵连枉死。
当此之时,几万大军刚经过大战,要血洗李隆基某党羽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根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谁敢替谋反的人说话,莫非你以前和他们有什么秘密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