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主持西北军事的依旧是弘化留守李渊,裴世矩虽然在名义上主掌西北军政,但他主要使命是解决西北危机,为此他需要倾尽所有精力,与关陇贵族集团,以及与西北的地方和军方势力进行沟通和妥协。很显然,九十个团的流配刑徒成了裴世矩的有力筹码,对蠢蠢欲动的会宁突厥部落是个强大的威慑,而对西北各方势力来说则是一块势在必得的“肥肉”。
伽蓝想明白了,自己白费心机了,算来算去还是被这些老奸巨滑的权贵们算计了,百般辛苦就不说了,还背负了灭顶的风险,最终却给他人做了嫁衣裳,郁闷啦。伽蓝愤懑难当,忍不住冷笑道,“就算是一群虎,某也要打死一只,剥下它的皮。”
“他们并不在意那张‘皮’。”裴世矩淡然说道,“如果你给予配合,双方默契行事,他们甚至愿意给你足够的‘皮’。”
伽蓝慢慢眯起眼睛,目露杀机,“明公,有些东西不能舍弃,一旦舍弃,失去的可能是帝国的未来。”
裴世矩想了一下,举手轻摇,“局势并没有你想像的恶劣,当然,也并不乐观。至于第三次东征,考虑到高句丽已是强弩之末,实际上并没有难度。陛下所需要的,不仅是自己的脸面,还有中央的威权。”
“明公,东西突厥和吐谷浑人的再度崛起是不争的事实,西北两疆正面临深重危机,难道你看不到?”伽蓝强忍愤怒,言辞恳切,“明公,西突厥尚有波斯这个强敌在侧,虽剑指中土,但虚张声势而已,其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利用吐谷浑人和东.突厥的重新崛起,牢牢钳制住我中土,以阻止我中土西进的脚步,继而确保葱岭以东局势的稳定,为其联合大秦(拜占庭帝国)夹击波斯打下基础。所以,未来西北两疆的镇戍策略应该是先北后西,远交近攻。我中土只要维持与西突厥的盟约,必能利用西突厥的强大实力,遏制住吐谷浑人,将吐谷浑人阻御在湟、河一线,然后集结主力于代、朔一线,遏制和打击刚刚崛起的东、突厥人,并以扶植铁勒大联盟来反制东.突厥人。就如先帝时期一样,只要把东.突厥遏制住了,削弱了,则西突厥独木难支,必难以对中土形成威胁。”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战机稍纵即逝,一旦发动第三次东征,则战机必然失去,如此则先机尽失,西北两疆必同时陷入危机,而帝国在内忧外患之下,摇摇欲坠,试问那时陛下还拿什么推进变革?中央的威权又能剩下多少?”
裴世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频频颔首,似乎很欣赏伽蓝这番话,但最终却是一声长叹,“若是你坐在某的位置上,便知道眼睛看到的、心中所想的和手上所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明公,西北两疆的镇戍直接关系到帝国的存亡,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啊!”
“局势并没有你想像的恶劣。”裴世矩还是那句话,依旧充满了自信,“一群贪鄙的蛮虏而已,不足为虑。”
伽蓝无奈,暗自叹息,不敢再说。
“你把六十个团放在金城,先去湟中帮助冯将军阻御阿柴虏。某授你临机处置之权,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化解危机。阿柴虏已夺回西海,士气已泄,人困马乏,伏允之所以不惜代价继续攻击,不过是想迫使我们签订城下之盟。从整个西土局势来说,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个耻辱的事实,但从中土局势来说,我们无论如何不能与阿柴虏言和,所以,难度非常大,你自行寻策吧。”
伽蓝苦笑,“明公,关键不是阿柴虏,不是伏允,而是突厥人,是射匮可汗。”
“如你所说,突厥人有波斯之忧,把牙帐迁到三弥山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既然如此,某也可以虚张声势,你带着九十个团从东都赶来,这就是‘声势’,足以威慑突厥人,迫使射匮可汗不得不接受昭武屈术支的复国,以此来换取与中土的长久和平。”
裴世矩冲着伽蓝摇摇手,“护送昭武屈术支到西突厥牙帐,助其复国,继而稳定西北局势,这是一件大功劳,轮不到你去,争得人太多了。你想想,老狼府的长孙恒安会让你去?你是某的门生,你去办成了,他那张脸往哪搁?关陇武川人还能掌控西北?”
伽蓝无语。
“冯孝慈到了陇西,王威去了贺兰山,还有一些将军、镇将也陆续调离西北,你留在这里,如何立足?”裴世矩望着伽蓝,目露慈祥之色,“这里虽然是你的家,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又何必困守一隅?西北事了,便随某返转东都。”
伽蓝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裴世矩那张憔悴不堪的脸,那副心力交瘁的表情,心中酸楚,黯然点头。
“不要忘了龙卫府扩建的事。”裴世矩嘱咐道,“西北军补充九十个团之后,西北军内部必有一番激烈争斗,西北本土势力会遭到沉重打击,所以乘着这次机会,你把该带走的人都带走,即便超编也没有关系,某会帮你解决。”
伽蓝躬身领命。